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宁歌未央 作者:九苏1989 文案 因为是你,所有的相遇都变得美丽。就算有一天真的别离,这一切也都是最好的回忆。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藜,张铭恩,齐铁嘴 ┃ 配角:三叔,宁循,张启山 ┃ 其它:老九门同人 ================== ☆、一   〔一〕   一九三九年九月,长沙保卫战打响。   经过数月的顽强抵抗,长沙城损失惨重,百姓多数迁往外地,长沙城里遍地断壁残垣。   张府的书房里,张启山正在研究一份地图,听到张副官踏进门来,抬起头看着张副官道,“都安排好了吗?”   张副官点点头,道,“佛爷放心,长沙城留守的百姓已经安顿好了,二爷也已经带着九爷他们出了城。”   “嗯。”张启山舒了口气,张副官做事他向来是放心的,“做的很好,铭恩。”   身为长沙城的布防官,他有责任守护城中百姓一方安宁,但他也是九门之首,他也必须保住老九门的根基,老九门的弟兄们已经镇守了许多时日,援城的部队也快到了,是时候让他们安全的离开了。   “佛爷,”张副官欲言又止。自从跟了张启山自东北来到长沙,张铭恩的名字已经鲜少有人提及。   “怎么?”张启山看着他,“有什么事就直说。”   张铭恩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是八爷......”   话未讲完,齐铁嘴就打门外快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佛爷,我可是仙人独行,你想要把我打发到哪里去?”随即又朝着张铭恩指点了两下,“还有你小子...跑那么快干嘛?”   张铭恩失笑,道,“八爷,您看,这么两步路你都追不上,这要是战火一开,你得有多危险啊!”   齐铁嘴袖子一甩,刚想怼回去,就见张启山走了过来,道,“副官说的没错,老八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腿还跑不快,待在城里确实危险,倒不如跟着二爷出城去。”   齐铁嘴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佛爷,您说这话可真让人伤心!当初我跟着你们下矿不也是九死一生,那个时候可没见到你们谁拦着我!”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齐铁嘴坚决的说道,“反正今天谁也别想让我走,我就跟在佛爷身后!”   正在此时,管家走了进来,微微颔首,“佛爷,夫人等着您吃饭呢。”   张启山这才发觉天色已暗,应了管家一声,又朝着齐铁嘴挑眉笑道,“好,算命的留下,吃饭去吧!”   〔二〕   “新月。”张启山拉住尹新月的手,蹲下身来,“长沙城越来越不安全,我想先送你回北平。”   “我不要。”坐在床边的尹新月努起嘴,皱眉道,“怎么又要赶我走,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留下来陪你。”   “我知道,”张启山微微笑着,伸手抚平尹新月微皱的眉目,继而又在发丝流连,“我现在最在乎的就是你的安危,现在战事吃紧,长沙城太危险,我绝不能让你有半点闪失。”   “我会小心的,”尹新月急道,“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我不打扰你,我只要能看着你就好。”   “不行。”张启山道,“新月,听话,先回北平,等战事一过,我立马就去接你。”   尹新月看着张启山坚毅的眼神,知道这次是不能妥协了,于是欺下身来,紧紧搂住张启山,娇嗔道,“那好吧,我先去北平,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要快点来接我!”   “放心。”张启山站起身,将尹新月抱在怀里,自己复在床边坐下,“我会好好的,你呀,就在北平乖乖等着我。明天我让张副官送你回去。”   “放什么心,”尹新月嘟囔道,“我不在,你肯定又会没日没夜的研究战事,怎么照顾好自己?”   张启山宠溺的一笑,在尹新月额上轻轻一吻,“不会不会,夫人有交代,我怎么敢不从,放心了。”   第二日,收拾妥当的尹新月上了汽车,隔着玻璃看着张启山又一遍嘱咐张铭恩。   “路上注意安全,必要的时候绕个路。”   “是。”张铭恩坚定的说,“佛爷放心,我一定会把夫人安全送回北平。”   齐铁嘴看着车里神思恍惚的尹新月,心下明白,如今到处兵荒马乱,以她的聪慧,怎么会不知道如今长沙城的境况,于是朝着尹新月笑道,“嫂子,你放心,老八一定会照顾好佛爷的,嫂子就安心在北平等着佛爷去接你了!”   尹新月看着齐铁嘴点点头,并未言语,她怕,开口是哽咽。   张铭恩上了车,车子驶出了张府的大门,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尹新月回首,泪水早已盈满了眼眶。   张启山心有家国天下,尹新月有的,是无悔,一路同行哪怕荆棘,也心甘情愿。   〔三〕   “报告!”   “讲。”   “城外三十里发现日军动向,好像朝着湘江去了。”   张启山一思索,部队不出几日便到,日军怕是想去梗阻水路,于是带了几个亲兵前去一探究竟。   齐铁嘴拎了把枪也跟了上来,事不宜迟,张启山顾不得与他多言,就随了齐铁嘴跟着。   日军估计也没想到会在桥头与张启山狭路相逢。   枪声四起。   齐铁嘴这次倒是不含糊,找了个石墩藏的严严实实,贴着石壁朝日军放枪,还真未有失手。   张启山安排了一个亲兵保护齐铁嘴,一面掩护一面朝着日军扫了几枪。   “副官!”   眼见齐铁嘴藏身的石墩被个日本兵盯上,张启山下意识的惊呼,喊完才想起左膀右臂的张副官这会儿还未在北平赶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嘭嘭的两声枪响,张启山飞起身就朝齐铁嘴扑了过去,子弹没入张启山的肩下,张启山一声闷哼,好歹扳住了齐铁嘴。   眼见着日本兵倒了下去,张启山也向后仰去,齐铁嘴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又加上脚下未稳,刚托住张启山,两个人就齐齐滚落进了江水里。   湍急的江水卷着两个人顺水南下。   筋疲力尽的两人好不容易爬上岸,和着湿衣就瘫在岸边喘息。   “佛爷...”齐铁嘴勉强坐起来,焦急的朝着张启山喊道,“佛爷,你有没有事!”   张启山动了动肩膀,一阵剧痛袭来,令他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深呼了几口气,道,“没事。”   齐铁嘴环视四周,身后是片茂密的丛林,雾蒙蒙的看不清边际。   “妈呀。”齐铁嘴叫道,“佛爷,这地方看着好诡异。”   张启山坐起身,不屑道,“地下的都不怕,这有什么可怕的,走,先找个地方落脚。”   齐铁嘴应声,爬起来就去扶张启山,两个人搀着朝林子里走去。   除了偶尔有鸟扑棱棱飞过,没有一点儿其他的痕迹,更别说有人存在的迹象了。   确实,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二   〔四〕   林子深处依旧人迹全无,莽草丛生,林荫蔽日,周围雾气越来越浓郁。   齐铁嘴看着一直咬紧牙关坚持着的张启山,深知这地方绝不能久留。   大致看了下方位,齐铁嘴掐指一算,周围危机暗涌,卦象却显示临危为安。   “佛爷......这地方不能再逗留了,但是四周全是这种雾气,看着不太妙啊。”   张启山凝视了片刻,哑声道,“是瘴气。”   齐铁嘴一听,立刻大叫起来,“哎呀,这个到了晚上就更不能待啦,佛爷,我们要往哪儿去?”   “进山。”   “进山!?”齐铁嘴还当是听错了,“佛爷,这里面怕是更浓啊。”   “那也总比坐以待毙的强。”   两人扯了两片衣角捂住抠鼻,抬脚便进了迷雾蒙蒙的深林。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勉强看着前方雾气似乎渐渐稀薄。   “等下!”张启山隐约听到有哒哒哒打马的声音。   齐铁嘴刚站定,就看着面前一只羽箭直直冲着脑门飞来,一声惊呼卡在喉咙尚未出口,只听“嗖”的一声,侧面飞来的另一只羽箭准确的钉在箭头处,一起射进了旁边的草丛。   “佛爷!”齐铁嘴惊魂未定的一把拉住身旁的张启山。   “哈哈哈...小丫头的本事见长了啊...獐子留着给你玩了...”远远的,只听一个粗旷的声音喊道,“待的哪日夫君亲自上山寨去收你来做夫人...哈哈哈...”   “打不过就跑啊...敖大胡子...”清脆的女声像是越来越近,“姑奶奶还没玩够呢!早晚绑了你扔山里喂豹子!”   “咴――”马蹄声在两人不远处停了下来,打马上下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   张启山远远打量了一下,看着也就十七八岁,满头的小麻花辫子拢在脑后,许是为了骑马方便,腕处都绑了系带,看着甚是干净利落。   〔五〕   “你们是干什么的?”姑娘脆生生的问道。   齐铁嘴可未见过这种英气的姑娘,愣了一下,看到张启山扫过来的目光,才恍然应声,“噢...我们是长沙城里过来的...”   “长沙?”姑娘眼光扫过两人,停在张启山脸上,看他的样子像是受了重伤,但是浑身一种威严的气势仍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你们如何过了瘴林?”   齐铁嘴立刻嚎叫道,“哎呀――姑娘,这个瘴林真的是要人命啊,不过还好,幸好八爷我神机妙算,才走了出来!”   一旁的张启山越来越觉得意识麻木,启唇想喊齐铁嘴,不等发出声就一头栽了下来。   好在齐铁嘴眼疾手快,赶紧撑住了张启山的身子,“佛爷...佛爷你怎么了...”   红衣姑娘赶紧走过来,一探,“他是受了伤,被瘴气感染了!”   一声哨响,姑娘的马匹哒哒哒奔了过来,“快把他扛上马,我带你们去找我三叔!”   两人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将张启山搭到马背上,齐铁嘴看着这个样子,忍不住疑问,“这个,怎么骑呀?”   “骑什么骑,能驮回去就不错了!”红衣姑娘看了齐铁嘴一眼,“我又扛不动他,你个两手无力的能扛!?”   齐铁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红衣姑娘没再理会他,牵了马绳就向前跑去,脚下生风似的就跑出了老远。   齐铁嘴赶忙去追,“姑娘,你跑慢些...”   “再慢些...再慢些你的朋友就没的救啦!”   齐铁嘴一听,慌忙追在马的另一侧,伸手扶着张启山,道,“那再快些?”   红衣姑娘咯咯笑道,“你倒是挺义气,但是你这一身书卷子气,跑的快吗?”   齐铁嘴也确实跑的没力气了,却还是不服气的回应,“书卷子气怎么了!可别小瞧了书卷气!”   “哼,小瞧怎么了?”红衣姑娘不屑道,“我们这里六七岁的小娃子都比你壮实!”   齐铁嘴一时哑然,“啊?那...敢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喏,宁家寨!”   可不是么,高高的宁家寨大门就立在前方不远处。   齐铁嘴四下一打量,宁家寨依山而建,背后还有一座大山,前方瘴林围绕之外就是江,看着倒是块风水宝地。   〔六〕   宁家寨看着像是一个家族的聚集,但却并不排外,进了大门就碰到不少人迎面打招呼,还有孩子奔过来,撞一下又嘻嘻哈哈的跑开。   “三叔……”   红衣姑娘牵着马进了处篱笆小院,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晾了各式各样的草药。   屋子里一个沉稳的男声应声出门,“死丫头又闯祸了?”   “没有!”红衣姑娘嘟着嘴,一脸的委屈,“我哪有那么多祸可以闯,三叔也太冤枉人了!”   说罢拉了齐铁嘴一起将张启山扶下马,“三叔,快救人吧!”   三叔急忙上前搭手扶住张启山,齐铁嘴焦急的说道,“大夫,他之前中了枪......”   “噢...他们还过了瘴林...”红衣姑娘抢声说了句。   “先把他扶进去。阿藜去准备热水!”   趁着三叔在屋子里救治张启山,齐铁嘴这才得空在院子里坐下来,抓起矮桌上的水壶就要倒口水喝。   水还未到嘴边呢,就被宁藜一把夺了过去。   “哎......”齐铁嘴气急败坏的叫道,“你这个姑娘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才能喝口水...我都要干死了!”   宁藜将水壶放到矮桌上,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干死吧,干死也比毒死的好!”   齐铁嘴听闻,一脸疑惑的看着宁藜。   宁藜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哎...你还笑...我们可是一伤一弱,你有什么可笑的呀!”   “我为什么不能笑啊!有我三叔在,里头那个那点伤算什么呀,我三叔可是神医!”   正在此时,一个小童提了一桶绿油油的水向屋子里走去,路过宁藜的时候,宁藜抄起桌上的碗就舀了满满的一碗水。   “喏,身虚体弱的,喝吧!”   齐铁嘴看着满满的一碗绿水,一脸的不可思议,“喝?这玩意儿能喝?你不是耍我吧?”   宁藜也在齐铁嘴身边坐下来,笑道,“耍你干嘛,你们刚刚过了瘴林,瘴气有毒你知道吧?这是我三叔配的药,喝了解瘴毒的!”   宁藜看着齐铁嘴还半信半疑,托起碗就要下嘴喝,“我们平时也喝!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怕瘴气的呀!”   “哎哎哎,我来喝我来喝!”齐铁嘴端过碗,闭着眼睛就往下灌,咕咚咕咚喝完,除了一股青草药香,还真没有别的不适。 ☆、三   〔七〕   看着小童一桶又一桶的往屋子里提水,在连续喝了三大碗药水之后,齐铁嘴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佛爷要喝这么多?”   “佛爷?噢,那个啊!”宁藜哈哈笑道,“他要泡!泡三天!你只是吸了些瘴气,他有伤口,瘴气浸了血液里,得泡着才行啦!”   齐铁嘴恍然大悟,点点头,道:“这次真的是多谢姑娘跟三叔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吗?”   “啊!?”   “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话本子???”   看着齐铁嘴满目惊愕,宁藜调皮的眨眨眼睛,“哈哈,逗你玩呢!我叫宁藜,你呢?”   齐铁嘴完全没跟上宁藜跳脱的思维,一愣,随后才笑道,“在下长沙城铁嘴神算,人称齐八爷!”   “你排行第八呀?”   齐铁嘴点点头,“算是吧。”   “噢~齐小八!那你的那个佛爷呢?”宁藜调皮的问。   但是这个称呼倒是让齐铁嘴顿了一下,想这几年在长沙城里,可没人敢瞅着自己喊“齐小八”!   宁藜推了推愣神的齐铁嘴,“问你话呢,你们是长沙城里做什么的,为什么喊他佛爷呀!”   齐铁嘴便给宁藜讲起了长沙老九门,宁藜像听故事似的一直听到日军攻打长沙城。   “九门提督呀?听起来好厉害啊!”   “那是,我们佛爷当然厉害啦!”   “他那么厉害怎么还受了伤?”   “……”   “日本兵长什么样子?他们真的那么惨无人道?哼,若是敢来我宁家寨,我就把他们大卸八块!”   “……”   “你们梨园的红二爷也那么厉害吗,难道不应该是,站在城楼上唱唱曲,然后就吓跑敌人的吗?”   “……”齐铁嘴心道,我们二爷唱戏可一点都不吓人,况且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听得到的!   “还有你不是半仙吗,怎么不算算日本人在哪儿,抄了他们的老巢!”   “……”   齐铁嘴心里暗道,宁藜姑娘,你刷新了我对姑娘家的认识!   〔八〕   张铭恩开车出了城,又换了辆马车赶到附近的火车站,终于将尹新月安全送回了北平。   因为车上发现了有乔装的日本人,张铭恩彻夜守在包厢门口不敢有半点松懈,到北平已经是晨曦时分,张铭恩顾不得一夜未眠的疲惫,即刻便打马回程。   张铭恩到长沙,又一路南下,终于在瘴林外找到了一处张启山留下的记号。   进了瘴林几个时辰了却依旧毫无方向,绕了许久,也只是找到了齐铁嘴留在树上的两个记号,并没什么用处。   天色渐渐暗下来,浓郁雾气里的森林变得越发诡异。   张铭恩直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而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张铭恩矫健的攀着枝干爬上一棵树,四下望去,黑漆漆一片,静的出奇。   当他警觉的转身时,就看到一只通体黝黑的豹子朝自己扑了过来,两只眼睛冒着盈盈绿光。   张铭恩来不及多想,拔出佩刀就朝豹子刺去,张铭恩被扑倒在地,匕首也入了豹子左前肢,豹子吃痛稍稍松懈,张铭恩趁机逃脱。   豹子发出唔唔的低吼,呲着牙又扑了上来。   幸的跟着张启山一起经历过无数战斗,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终也练得张铭恩一付临危不乱的性子,冷静跟豹子周旋。   “大当家的我可不是吹嘘,这人本事可真不小!那豹子可是真溜,他居然能徒手杀了一只豹子!”   “是啊是啊,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那个刀啊,就抵在豹子的心口!可真是厉害!”   “像我们可都不敢夜里进深林,他居然在里头过夜了!”   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坐在院子里喝酒,旁边的几个小伙子正有声有色的给他讲方才瘴林里的事情。   待张铭恩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大通铺上,旁边有个瘦弱的男娃子见他睁开眼,一溜烟就跑出了门,边跑边喊,“大当家的...醒了!”   〔九〕   瘴林圈了一座山,除了宁家寨,还有一个瓦里寨,就是这个小山头的寨子。瓦里寨不像宁家寨那么大,山脚下也没有村子,就山上寨子里这百十口子人。   瓦里寨不像宁家寨那样世世代代都是长在这座山里的,瓦里寨堪堪不过几代,是队外来人扎的寨,到了敖大胡子这一代,寨子就更败落了,平日里就是打打山里的猎物,要不就是去抢宁家寨的猎物,宁家寨的寨主也是善心,只要不伤人,也挣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张铭恩这身手,可着实让敖大胡子顶礼膜拜,誓要拉住张铭恩称兄道弟。   张铭恩暂时摸不清这寨子里的情况,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却觉得能在这瘴林里世代生息,绝非简单,佛爷和八爷不在瓦里寨,很有可能就是到了宁家寨。   “大当家的――宁家寨下的套里逮了只獐子,被兄弟们找到了,但是跟宁家寨的人遇上了!”   敖大胡子一拍桌子,跳起来叫道,“什么!?又遇上了!这次说什么也得抢回来,晚上给我张兄弟做下酒菜!”   一听宁家寨,张铭恩立刻想去看一看,于是提议跟着一起去猎獐子,敖大胡子当然求之不得,急忙命人备了马匹带着张铭恩出了寨子。   进了深林,大家伙儿拴了马,小心翼翼的朝林子里走去。   远远听到一阵糟杂的吵嚷声,张铭恩跟着他们奔过去,就看着一群人正绕着一只獐子围斗。   “嘿!”敖大胡子见只有几个宁家寨的猎手在,便哈哈大笑起来,道,“宁家的,都赶紧回去吧,这獐子啊爷爷我要定了!”   宁家寨的一个少年,看了一眼敖大胡子,嗤笑道,“敖大胡子技不如人打不了猎物,就只会抢了么!”   “哎嘿!你个小兔崽子!别胡说八道!连你们少当家的我都要抢来做压寨夫人,区区一只獐子算什么!”   “放你的狗屁!”一句清脆的女声话音刚落,一匹马从一旁的林子里奔了出来。   马上的身形还未看清,就见几下鞭子抽过来,瓦里寨的几个汉子就被打翻在地。   “你们几个带回去!”宁家寨的几个少年猎手见宁藜来了,一个个都舒了口气,想这大胡子哪次不是被宁藜的长鞭子抽走,于是应了声,拖着獐子就回宁家寨。   敖大胡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见着鞭子就要打到门面了,突然被张铭恩一把推开,鞭子扑了个空嗖一声收了回去,紧接着第二鞭就飞了过来!    ☆、四   〔十〕   敖大胡子赶紧跳开,叫道,“小丫头片子下手也不留点旧情!好歹我也是你未来的夫君啊不是!”   张铭恩迎上前去一把勒住了宁藜的长鞭,宁藜冷笑,“啊呸!敖大胡子还找帮手呐!姑奶奶今天送你去找阎王爷念旧情!”   说罢起身飞踏马背,一个空翻甩了下长鞭,张铭恩只觉手掌麻木,一松,鞭子瞬间被抽走!   敖大胡子飞快的递给张铭恩一根马鞭,“兄弟哎,靠你了!”说罢扭头就跑。   宁藜见敖大胡子想走,扬起又是一鞭劈下,张铭恩不善用鞭,手里握着马鞭也不顺手,只能将将把飞来的长鞭打偏,所幸闪的快,没落到身上。   “噼啪”的一声脆响,长鞭又似一条巨蛇吐着信子飞来,张铭恩敏捷的闪到树后,佩刀脱手而出。   张铭恩本就无意伤人,宁藜看着小刀飞来闪身避过的时候,只见刀锋就着长鞭一同嵌进了一旁的树干里!   宁藜看着挂在树上的长鞭又气又恼,就地捡起几粒小石子就掷了过去,张铭恩侧首躲过一枚擦着耳朵掠过的石子,伸手也掷出一枚。   “啪嗒!”两粒石子在空中撞击,双双落入了草丛。宁藜已经飞快的跑到树下抽出了长鞭。   “嗖――”长鞭呼啸而来,张铭恩躲闪不急,一下抽到了背后,张铭恩旋身一把拉住回收的长鞭,胳膊一转,紧紧的勒住了长鞭。   张铭恩近搏击斗可是完全占上风的,于是他用力一拉,将宁藜拉到近身,想必宁藜也没想到他会在受了一鞭子的情况下,还能拉的住自己的鞭子,脚下浮力顺着他拉的方向就跌了过来。   张铭恩还以为敖大胡子叫嚣着要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的姑娘是个老女人呢,但是真拉近了才看清分明就是个水灵的小姑娘!   原本想要出手擒住宁藜的手顿住了,宁藜却已经撞了上来,张铭恩整个人被撞的向后仰去,扑通一落地,宁藜就暗叫不好!   天道轮回么?宁藜心里哀嚎,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着了自己家的道!   〔十一〕   好巧不巧!两个人正好砸在了陷阱里!好巧不巧!还是宁家寨搭的陷阱!   宁家寨搭的陷阱可谓是密不透风,因为林子里有不少的大家伙,宁家寨搭的陷阱就比较大,洞底设四个困兽夹,踩到就必断骨,倘若想逃,四周全是铁蒺藜,不死也伤!   坠下的一刻宁藜便想到了困兽夹大体的方位,人未落地便奋力一脚踢开,所幸两个人没踩到,但是落脚的时候宁藜失了重心,整个人就向着铁蒺藜仰去。   “啊――”这要是躺上去铁定要血肉模糊了,宁藜吓得失声尖叫。   好在张铭恩应变迅速,一把将宁藜抄在了怀里,但是自己却一背撞到了铁蒺藜上,背后传来的刺痛不由得让张铭恩倒吸了一口气。   宁藜赶紧将张铭恩拉起来,“你要不要紧!”扭头就看到殷红的鲜血慢慢染红了背后的衣裳,“哎呀,这么多血!”   “这是干什么的?”张铭恩忍着剧痛,皱眉道。   “这可是困野兽的,困了你得要你半条命了!”宁藜看张铭恩脸色越来越难看,焦急道,“别说那么多了,我喊人救你!”   宁藜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想着他们该是回了寨子,这上又上不去,宁藜又气又急,“都是你!干嘛帮那个傻大胡子!”   张铭恩心想,我哪会知道敖大胡子那么厚颜无耻,抢人家獐子还扯人家小姑娘的名声,看大事不妙拍拍屁股就走人!   “我是来找人的,过瘴林受了伤,敖大胡子救了我。”   “找人?”宁藜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张铭恩,眉清目秀,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身形笔直,可不像是一般人,倒是跟寨子里养伤的佛爷挺相像。   正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了敖大胡子粗旷的声音,“张兄弟,你们没事吧?”   原来,敖大胡子隔了几里在等张铭恩,半天听不到声音了,觉得不对劲才跑回来看看。   敖大胡子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他们两个给拉出了陷阱,一看张铭恩背后的伤,哇哇叫道,“哎呀!小丫头今天打住了啊!你爹可是说过,抢猎物可以,人不能见血的!你看我这兄弟......”   宁藜白了他一眼,“哼,姑奶奶现在也没空教训你了!”说罢打了声呼哨。   不一会儿宁藜的枣红马便哒哒哒奔了过来,宁藜翻身上马,又看了眼脸色越发苍白的张铭恩,道,“上马!”   “哎――你拉我兄弟去哪儿――”敖大胡子跳上前道。   宁藜一脸嫌弃,“敖大胡子你是不是真傻,当然是带他去找我三叔,要不然他这伤你能治!?”   敖大胡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会不会,这我哪儿会......”   “那还不快扶他上马!”   〔十二〕   齐铁嘴看着张铭恩血肉模糊的后背,一边沾着药水擦洗,一边叹息,“啧啧,我说副官,你找我们便罢了,怎么还找了一身伤啊?”   张铭恩一脸的无可奈何,“八爷,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跟佛爷来了就半点信息都没留给我。”   齐铁嘴这才想起来,进了宁家寨以后佛爷昏睡了三天,齐铁嘴也没顾得给留信息,于是乎,对着张铭恩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   张铭恩看着齐铁嘴一脸嫌弃的回了个“嘿嘿”,然后问道,“佛爷醒了吗?”   “齐小八!”宁藜打门外蹭蹭蹭奔了过来,张铭恩听到这个称呼,惊讶的瞅了齐铁嘴一眼,这称呼可是少见呐!   张铭恩一看宁藜进门,迅速的拉过衣服套在了身上,“你怎么进来了?!”   宁藜莫名其妙的瞅着张铭恩,道,“我顺便来看看你的伤啊。”   齐铁嘴见张铭恩有些不自在,便哼哼啊啊的问,“那个...宁藜姑娘佛爷醒了吗?”   宁藜听罢,一脸的无奈,“三叔说,今天若是佛爷再不醒的话,就得去禁地取蛇胆了!”   齐铁嘴跟张铭恩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好,道,“去禁地取蛇胆?”   “嗯,寨子后面就是禁地,听三叔说里头住了血蟒,你们佛爷若是醒不来,就得去取蟒蛇胆了!”宁藜道,“但是我爹出门尚未回来,我也不知道血蟒在哪儿。”   张铭恩站起身看着宁藜,目光坚定的说道,“告诉三叔,若是佛爷不醒,我进去找血蟒!”   宁藜不可思议的看着张铭恩,道,“你!?算了吧,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说罢就绕到张铭恩身后去扯他的衣服,“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必了!”张铭恩急忙转过身,后背的伤口蹭到桌角,让张铭恩忍不住咧嘴。   齐铁嘴赶紧拉住宁藜,“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扯人家男人衣服呢!成何体统嘛!”   宁藜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冲着齐铁嘴问道,“我哪里有随便啦?他受伤了嘛,我看看他的伤怎么了,哎...”   齐铁嘴赶紧打断宁藜,“我们先去找三叔...看看佛爷醒了没?”边说着边推着宁藜往门外走,回头又对张铭恩道,“副官,你好好治伤啊!”   “哈哈...你们家副官怎么像个呆瓜啦!”   “嗯?啊哈哈,他本来就是。”    ☆、五   〔十三〕   齐铁嘴已经将宁藜拉走了好一会儿,张铭恩还觉得胸腔里那颗小心脏仍在扑通扑通跳的很乱,也不知到底是生气还是紧张。   张铭恩也确实叫宁藜吓了一跳,他一直跟着张启山,接触的女孩子本就少,像宁藜这样率性的就更未遇到过,其实即便是在军队里,张铭恩也不习惯露膀赤膊。   那厢张铭恩还在纠结,但是宁藜可没拿这当回事儿,平日里族里打猎受伤的姑娘小伙儿并不少见,宁藜打小就在三叔这里帮忙,见得多了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夜幕下的村寨最是热闹,寨子里的族人们都喜欢聚在空地上燃起篝火,喝酒吃肉,高歌狂欢。   宁藜拿着三叔给的药一溜烟儿就跑到了张铭恩的屋子里,张铭恩正趴在床上晾伤,一见宁藜进门就又要挣扎着爬起来。   “你别乱动,我是来给你换药的!”宁藜看着张铭恩,这个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是宁藜却明显感觉到他的疏离。   张铭恩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尴尬道,“那个.....”   宁藜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哪个也没有,他们都去玩了。”说着便伸手在药水里洗了湿布,弯腰擦洗着伤口。   药水凉凉的,宁藜的手也凉凉的,轻轻的扫到张铭恩后背,张铭恩每一下都在心里一个战栗,大气不敢出,上战场都没这么紧张过。   宁藜似乎也察觉出了张铭恩的不自在,“你讨厌我啊?”   张铭恩没想到宁藜会突然问他话,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没有没有。”   “果然是个呆瓜!”宁藜看他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咬人!噢,谢谢你救我啊。”   “宁藜姑娘不要这么客气,这点小伤没什么,佛爷承蒙你们照顾,我才要感谢呢。”   “直接喊我宁藜就好了,哎,张副官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喊副官副官?”   “张铭恩。”   “铭...恩...”宁藜细细读了出来。   “是。”   “呆瓜!”   换完药,宁藜嘱咐张铭恩早些休息,然后收了药渣就出了屋子。   张铭恩听她脚步声渐渐远了,才放松下来,继而又嗤笑一声,“张铭恩,她有什么可怕的么?”   〔十四〕   宁家寨的禁地是寨子后的一座山峰,与寨子相隔怪石嶙峋的峡谷,悬崖陡峭,山壁上盘根错节长着许多毒物。   宁藜自小就听古训,族人不能随意上禁地,外人就更是不能去,这次三叔同意齐铁嘴跟着去,多半也是因为救人要紧吧,老爹不在,宁藜就信了三叔最大!   穿过长长的峡谷,终于到了山下。张铭恩带了几个族人在山下等候,宁藜一脸不情愿的带着拳脚无用的齐铁嘴往山上攀,真不知道三叔非要带上他做什么,一点功夫都没有,带上他不更麻烦?   “哎呀!蛇!”齐铁嘴攀着树藤往上爬,差点儿就抓到一条青色的小蛇,上山之前听宁藜说山壁上多毒物,登时惊的齐铁嘴叫了起来。   宁藜腾出手一把稳住摇摇欲坠的齐铁嘴,一脸嫌弃道,“齐小八,你瞎叫唤什么!你没看到它比你还害怕啊!”   齐铁嘴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方才的小蛇早就不知去向了,拍拍胸口,道,“妈呀,吓死了。我来的时候算了一卦,这个地方大凶!”   宁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大凶!大凶!这儿也大凶!那儿也大凶!齐小八!你还能不能算点儿别的!”   齐铁嘴瞅着宁藜,一本正经的说:“你看,你也凶!”   “大凶吗,克死你!”   齐铁嘴听了又在一旁碎碎念,“祖师爷莫怪祖师爷莫怪,童言无忌,无忌呀......”   宁藜不再理会,又继续向上爬去。   山壁上很多大小不一的洞口,宁藜爬上去,又拉了齐铁嘴上去。宁藜也不知道血蟒具体在哪个洞口,两个人就只能一个一个的寻找。   但是好多洞口都是相连的,这个洞口进去,绕一圈,又在或上或下的另一个洞口走出来,如此进进出出走了好些遍。   齐铁嘴实在累的无力了,坐在洞口大喘气,“这到底是个什么山啊,怎么绕也绕不出去!”   “我也没来过。族里的人都不能随便来禁地。”   齐铁嘴望着山下的寨子,又看了看山崖,掐指一算,“山寨明明是块宝地,可为何这山阴气如此之重呢?”   “什么阴气阳气的,半仙八爷,赶紧算算走哪个山洞吧!”宁藜朝着齐铁嘴挑挑眉,笑道。   齐铁嘴看着宁藜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摇摇头,道,“世间万物之灵都有阴阳,你可别不信!”随后略一思索,“走,我们去找东南方的洞口进!”   〔十五〕   洞口看着也与旁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走到深处越走越暗,明显比其他走过的洞要潮湿阴冷,齐铁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地方怎么觉得这么阴森森的?”齐铁嘴紧紧攥住宁藜的衣袖,离得近近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他丢了似的。   宁藜扯了两下袖子,没扯出来,忽的将灯光打到齐铁嘴脸上,看着他惊慌的神情,笑道,“齐小八,你快算算,大不大凶?”   齐铁嘴惊魂未定,叹道,“哎呀,你到底是不是个姑娘啊......诶,我可告诉你,比这惊险的场面我见得多了!”   宁藜没搭话,只当是齐铁嘴不服气说的大话,转身又往洞里走去,越走越觉得气氛不对劲,好像有好多眼睛在盯着自己。   宁藜打着灯光环视四周,抬头的一刹那宁藜忍不住惊呼一声后倒在齐铁嘴身上,齐铁嘴一愣,接着灯光看向洞顶,“妈呀!”洞顶倒挂着密密麻麻的小蝙蝠!   电光一打惊起了一只,接着又一只,又一只,扑棱棱一瞬间洞里全是飞舞的蝙蝠!   “快走!”宁藜飞快的抽出鞭子,啪的一声甩了出去,四五只蝙蝠就被打落在地。   齐铁嘴一边挥舞着衣袖驱赶蝙蝠,一边跟着宁藜往前走,走的又急,视线又不清,没跑几步就跌在了地上。   宁藜听到齐铁嘴的呼声,转身就一记鞭子打出,将围在齐铁嘴身上的蝙蝠打散,快步跑过去一把将齐铁嘴扶起来。   宁藜让齐铁嘴走在前面,猫着腰贴着洞壁继续往里走。   突然,前方黑压压一片蝙蝠飞了过来,眼见就要冲到身前了,齐铁嘴一把拉过宁藜,将她摁在了角落里,自己弓着身子护在她身上。   等后背没了冲撞的感觉,齐铁嘴才直起身。宁藜一下跳起来,拉住齐铁嘴,急道,“你没事吧?”   齐铁嘴弹了弹衣衫,“没事没事。”宁藜看了看齐铁嘴身后,衣服被抓破了,所幸没有伤到皮肤。   “那是什么!?”   宁藜循着齐铁嘴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庞然大物挥舞着翅膀向这边冲了过来,像是蝙蝠,却比刚刚的蝙蝠大的多。   巨型蝙蝠似乎并不惧怕宁藜的长鞭,伸着锋利的爪子钩住鞭稍就朝着宁藜冲过来,“呲啦!”宁藜被它撞了个趔趄,扭头就看到肩头被它扯破了。   等它又一个回旋俯冲下来,宁藜一个后仰躲过袭来的利爪,飞腿就朝巨型蝙蝠踢了过去,蝙蝠撞到洞壁又弹落在了地上。   宁藜拉起齐铁嘴就一阵小跑,蝙蝠似乎不甘心,扑扑翅膀又追了过来,齐铁嘴被它一下撞到了洞壁上。宁藜挥挥鞭子将蝙蝠抖开,赶紧拉齐铁嘴起来继续跑。   “扑通!”   宁藜也没想到洞里怎么会有水潭,两个人毫无征兆的就跌了进去。    ☆、六   〔十六〕   两个人在洞外的潭水里爬出来,看样子应该这面是山背,有一处相对平坦的断崖,水在低洼出日积月累形成了一个小水潭。   齐铁嘴坐在水边用力喘了几口气,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山顶,又向下看了看,山背光秃秃的就只有陡峭的崖壁。   “背山上崖?”   宁藜见齐铁嘴一直在若有所思的小声念叨,忍不住问,“齐小八,你嘀咕什么呢?”   齐铁嘴一本正经的看着宁藜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个寨子,守得这座山是干什么的?”   宁藜摇摇头,疑惑道,“我们族里的秘密可只有当家人才知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齐铁嘴神情凝重的想了一会儿,起身说道,“先上去看看再说。”   宁藜看着灌木茂密的山顶,小心翼翼的说道,“血蟒是不是就在这里啦?”宁藜没上过山,甚至连血蟒什么样子都没听人讲过。   齐铁嘴也是整个人瘆到不行,四周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可真怕突然就从草丛里蹿个大蟒蛇出来。   啪嗒一声,齐铁嘴就感觉自己脚上搭上了什么东西,立刻尖叫着跳了起来!“妈呀!有蟒有蟒!”   宁藜赶紧跑过去,稳住齐铁嘴,伸脚就将旁边一条胳膊粗的蟒蛇踢进了灌木丛里,“嘘...小点声儿啊,被血蟒感觉到就危险了!”   齐铁嘴惊魂未定的念了几句祖师爷保佑,惊讶的问,“刚才那不是吗?”   “血蟒可是我们族里的圣物,怎么可能这么小!”   齐铁嘴心有余悸的看向四周的灌木丛,登时觉得头皮发麻,旁边的灌木丛里正窸窸窣窣的爬着几条巨蟒。齐铁嘴拉拉宁藜衣袖,朝着灌木丛的方向挤挤眼睛,“好多呐。”   宁藜心里也发毛,据说是这巨蟒不会轻易攻击人,但是她心里也没数啊,既然人都到这儿了,总不能半途而废,于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轻一点儿,再去前面看看。”   宁藜踮着脚轻轻的往前走,回头见齐铁嘴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伸手就拉住齐铁嘴的手拉了过来。   齐铁嘴大气不敢出,只好蹑手蹑脚的跟在宁藜身后。两个人的手心都因为紧张冒着细细的汗珠,粘粘的贴在一起。   宁藜用力捏了捏齐铁嘴的手,齐铁嘴会意,慢慢探过身来,瞅着宁藜指给他的洞口,黑漆漆的看的并不真切,隐隐约约像是有东西在蠕动。   〔十七〕   “小心!”宁藜突然一把推开齐铁嘴,就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嘭一声扫下来一条足足有一人粗的蛇尾巴,还泛着悠悠的白光!   宁藜来不及多想,拉起齐铁嘴就跑,只感觉身后一阵疾风,一个硕大的蛇头扑了过来,宁藜扬起鞭子抽过去,蛇头吃痛,稍稍偏了位置!   齐铁嘴刚刚惊呼了一声,就看见宁藜被促不及防的蛇尾给拍下山去!   张铭恩听到宁藜的惨叫声,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立刻就朝崖上攀去。   宁藜奋力甩出鞭子缠住一根树藤,才攀住了崖壁,还没稳定身形,就看到崖壁上蹿出了好多小蛇,兴许是血蟒动了怒的原因,整个崖壁大大小小的洞眼里都在往外冒毒物!宁藜心慌,脚下一滑又跌了下去。   张铭恩见宁藜又跌了下来,赶紧脚下一蹬朝宁藜飞扑过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扑通一声落在了水潭里。   两个人在水里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也不顾身上的伤痛,朝着山上的齐铁嘴大喊,“齐小八!你快跳下来!”   齐铁嘴贴着崖边,哀嚎道,“这、这怎么跳啊!我不敢跳啊!”   张铭恩焦急的喊道,“八爷快跳吧,我来接住你!”   扫来扫去的蛇尾巴已经逼得齐铁嘴无路可走,齐铁嘴无可奈何的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就跳了下来。   宁藜和张铭恩相视一眼,蹬着崖壁飞快的攀了上去,所幸在半山腰,一人一臂拉住了下坠的齐铁嘴。   齐铁嘴死里逃生,激动的大叫起来,“哎呦...哎呦...我的半条命啊...”   张铭恩见崖壁上毒物越来越多,心急的催促道,“八爷,快点下去!”   齐铁嘴哪敢多待,惶恐的往下爬,等他们跳进水里,整座山就像是活了一般,整片崖壁都在此起彼伏。   齐铁嘴看着崖壁上错综交缠的蛇群,胃里一阵翻腾,张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张铭恩急促的说道,“赶紧离开!”宁藜二话不说就跟张铭恩架住齐铁嘴往外跑。   一个族人不小心绊倒,四周立刻围了一圈的蛇,宁藜想回头去拉,却被张铭恩伸手拦住,眼睁睁看着族人瞬间无声的就被群蛇围死了。   宁藜哪见过这种情形,当下吓得失声尖叫,张铭恩心知此处片刻不能多留,拉起宁藜就跑。   几个人刚从后山出来,就听到族人来报,“少当家的,大当家的回来了!”   宁藜瞬间清醒,“我爹回来了?!”   〔十八〕   “跪下。”   宁藜她们返回宁家寨,她爹宁循正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身边站了二叔跟三叔。张铭恩打量了一下,宁循面无表情的看着湿嗒嗒跪在地上的宁藜,眼光犀利,不怒而威。   “爹告诉过你的话,都喂了狗了吗?”宁循的声音波澜无惊,却听的宁藜心里一哆嗦,也不知是湿衣太凉还是心惊,宁藜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哥,是我让阿藜去的,要怪也是我的责任。”三叔走到宁藜身边,想伸手去拉宁藜。   “老三,你闪开,你的问题一会儿再处理!”宁循的话不紧不慢的传到三叔耳中,三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直起身,对宁循道,“大哥,人命关天,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话未讲完便被宁循打断,“救人救到连祖训都忘了!?我看你也是疯了!”   宁循站起来走向宁藜,“阿藜,你说,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   “不能...不能上禁地...”   “你还记得不能上禁地!那你是怎么做的?居然还敢带着外人上禁地!”宁循明显有些怒不可遏,“今天不教训教训你,都不知道你要放肆到什么地步!”   说罢抄起旁边二叔手里的鞭子就抽了过来!宁藜立马吓得缩起了身子,“哎呀老爹饶命啊...会死人哒...”   张铭恩眼疾手快,鞭风未落就快步上前将鞭稍箍在了手里,“宁寨主,息怒,是我们要去的,不管宁藜的事!”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救人心切,还望宁寨主能够海涵。”齐铁嘴也走上前去,挡在宁藜身前。   宁循看着不卑不亢的张铭恩,漠然道,“我们宁家寨的事,就不劳外人费心了!老二,送客!”   二叔闻言,走到张铭恩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张铭恩不屑一顾,松了鞭子,继续对宁循道,“宁寨主,此番确实是迫不得已,还请宁寨主行个方便。”   宁循道,“宁家寨有宁家寨的规矩,请恕宁某无能为力了!”   三叔拉住张铭恩,朝他使了个眼色,转头对宁循道,“大哥,消消气,我这就让他们离开。”   三叔率先抬脚离开,张铭恩与齐铁嘴对视了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还未到三叔的院门口,就听到一声鞭响,回首便看到一记长鞭重重的落在宁藜肩头。   齐铁嘴抬脚就要奔过去,张铭恩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八爷...”   齐铁嘴恼火的看着张铭恩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七   〔十九〕   跪在祠堂里的宁藜又冷又饿,知道宁循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惩罚自己了,听说连三叔都被罚了,更罔顾为她求情了。   夜里静静地,也不知道是几时了,只听门外的守童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一会儿便断断续续传来了浅显的呼噜声。   宁藜这会儿也疲倦的不行,想睡又睡不着,突然就听到一旁的窗子吱呀一响,宁藜定睛一看,半开的窗子外蹿进了一个人,借着跳跃的烛光,宁藜就看到张铭恩朝她走了过来。   宁藜着实吃了一惊,侧耳听了听门外依旧是守童细微的呼噜声,这才放心,低声问,“呆瓜!你怎么来了?”   “我把佛爷安顿在了瓦里寨,然后过来...看看你。”张铭恩在宁藜身边蹲下来,满脸歉意的对着宁藜,说,“对不起,今天连累了你。”   宁藜伸了伸腿,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说道,“你也不要太歉意了,又没帮上什么忙,明明什么都没找到,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宁藜,”张铭恩迟疑不决,道,“八爷说,你们家的禁地不同寻常,并不是血蟒那么简单。”   宁藜诧异的看着张铭恩,道,“还不止血蟒!?天啦,那只血蟒到底有多大我都没看清楚!”   张铭恩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三叔让我拿来的药,敷一下你的伤。”   “嗐,挨两下鞭子算什么伤,我没事,你见了三叔了?”宁藜边说着边耸了耸肩,刺痛让她禁不住咧了咧嘴。   张铭恩点了下头,“嗯。三叔问了些禁地的事。”   “噢。”宁藜应了一声,又想起今天张铭恩救她落水了,问道,“你的伤口呢?我看看要不要紧?”   张铭恩刚想拒绝,正巧对上了宁藜清澈的双眸,忽闪忽闪的像是在问他怎么不可以,张铭恩一时间不知所措,乖乖褪去上衣蹲了下来。   原本结痂的伤口今天泡了水,周围变得有些发白,宁藜沾了药仔细的在伤口处晕开,凉凉的指尖擦着张铭恩滚烫的肌肤,又令张铭恩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   张铭恩如蒙大赦般站起身,飞快的穿好上衣,抬头见刚刚起身的宁藜似乎有些不适,赶忙扶她坐下,“你怎么了?”   宁藜挠挠头,道,“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没事的。”   张铭恩明了,经历了今天这番心惊胆战的险境,换作是谁也吃不消。张铭恩在宁藜身边坐下来,“你若是困了,就靠在我身上睡会儿吧。”   宁藜微微笑着看了一眼张铭恩,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原本冷峻的脸好像变得柔和了。   〔二十〕   “知道错了吗?”   宁循来的时候,天刚刚发鱼肚白,淡淡的光亮打在宁藜脚下。   昨夜,宁藜起初还跟张铭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还真的好像睡了一大觉,张铭恩叫醒自己走的时候,宁藜还在半梦半醒间游离。   听到宁循问话,宁藜故意板正了身子,跪着一动也不动,也不搭话。   “怎么,你还生爹的气了?看样子还是不知错,那就继续反省吧!”宁循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宁藜还以为宁循气消了来叫自己回去呢,谁知宁循抬脚就要离开,宁藜赶紧回声,“老爹!我确实不知道怎么错了。”   宁循虽说从小就对宁藜要求很严格,但是偶尔也会闯个祸,二叔三叔一求情,宁循也就得过且过,从来都没有真的处罚过她,像这么严重的处罚就更没有。   “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   宁藜撅着嘴,心虚道,“我就是...就是去了禁地嘛...”   “禁地是随便可以去的吗!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三令五申叫你离那里远些!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我们去也是因为救人嘛...况且,况且又什么也都找到。”   “救人?我怎么没听说过禁地里有什么可以救人的?吃人的倒是不少!你三叔医痴如疾,你以后,不要再跟着他胡闹了!”宁循严肃的注视着宁藜,“爹今天给你说的话,听清楚了吗?”   宁藜点点头,小声道,“听清楚了,以后不去就是了。”   “下不为例。回去吧。”宁循下了赦免令,让宁藜彻底松了口气,“记住,爹是为了你好。”   待宁循走远了,宁藜才起身拍拍衣服走出来。困了一夜,饭都没吃过,走了几步宁藜就觉得脚下虚浮,赶紧喊人将她背回了屋。   喝了两碗米粥,躺回床上去,宁藜才真的静下心来好好回顾昨天发生的状况。   禁地里确实没什么看起来让人舒服的东西,那条硕大无朋的白色巨蟒,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惊肉跳,可是为什么三叔会说蟒蛇胆可以救佛爷?齐铁嘴说禁地并不简单,难道还真有更恐怖的东西?   宁藜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二十一〕   宁藜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隐约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二婶的声音,“小阿藜醒了吗?”   宁藜伸了伸懒腰,应了一声,二婶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二婶笑盈盈的看着宁藜扒着饭菜,一脸慈爱道,“阿藜,伤可好些了?以后听你爹的话,可不能再胡闹了啊。”宁藜狂点头以示回应。   许是白日里睡的多了,夜深了宁藜倒更加清醒了,张铭恩进来的时候,宁藜呼一下坐了起来。   屋子里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张铭恩促不及防被宁藜的声音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低声道,“是我。”   宁藜轻轻的下了床,摸索到张铭恩身旁,道,“我猜也是你,否则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我屋子?”   张铭恩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啊,是我失礼了,我...”   “你有事?”   “嗯。”张铭恩轻声说道,“我想,你能带我去一趟禁地。”   宁藜大吃一惊,“你还要去!?可是,我不会去了!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哪儿也不会去!”   说罢转身就要回去继续睡觉,张铭恩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拉住宁藜,却不想一把搭在了肩膀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宁藜禁不住抽了口气。   张铭恩这才想起宁藜肩上有伤,赶忙搀住她,急问,“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宁藜抬起头看向张铭恩,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他的神情。   张铭恩握着宁藜的胳膊,隔着薄薄的里衫感觉到宁藜肌肤的温度,那温度仿佛是烙铁似的烧灼着他的手心,他慌忙抽回手,语无伦次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那你好好休息,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宁藜喊了声,“站住!”张铭恩一颗心慌乱不已,许是没听清,脚下的步子并未停歇。   “呆瓜!你给我站住!”宁藜急了,快步追到张铭恩面前拉住他,疑问道,“你当真非去不可?你就那么确定蟒蛇胆可以救你们的大佛爷?”   “是,非去不可。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宁藜若有所思的看了张铭恩一会儿,听到他郑重其事的说了句,“佛爷在我在,佛爷若是...”   “停!”宁藜快速的打断张铭恩的话,踮起脚尖凑了过来,那双目光坚定的眸子,即使是在黑夜里也灼灼发着光,宁藜的心咯噔一下,赶紧退了两步,只觉得脸颊像是两团火烧了起来。   “好,我陪你去。” ☆、八   〔二十二〕   虽说是费了些工夫,但宁藜觉得有张铭恩在,还算是比较轻松的就到了山顶。   宁藜看着漆黑的洞口,依旧心有余悸,那条白蟒她也不过是见了个首尾。   张铭恩伸手握住宁藜因为惊恐而冰凉的手,借着月光,宁藜抬头看向张铭恩,眸子里的坚毅让宁藜稍稍安心。   两个人贴着洞壁一点一点往里走,宁藜手里的洋油灯一摇一晃,映的洞里恍恍惚惚。   突然一阵窸窣的摩擦声传进耳朵,令宁藜顿时毛骨悚然!   盘踞在洞中间的白蟒动了起来,四散铺张的蟒身几乎要把整个山洞挤的满满当当。   “啪嗒”,宁藜手里的灯被擦落,张铭恩赶紧将她护在怀里,巨大的蟒蛇还在盘绕,两个人被钳在洞壁,感觉快要窒息。   张铭恩两只胳膊用力抵住洞壁,希望怀里的宁藜不至于那么难受。   黑暗里,宁藜听着张铭恩粗重的喘息喷在自己耳边,急切问道,“呆瓜,你有没有事?”   张铭恩牙关紧闭,并不答话。宁藜踢了踢腿,脚下正好踩到洋油灯,“噼啪”一声,洋油灯破了,破碎的玻璃刺进了白蟒的身体。   “上去!”趁着白蟒吃痛收身的空当,张铭恩抱起宁藜就推了上去,两个人晃晃悠悠的站在蟒蛇身上。   白蟒显然是愤怒了,蛇身飞快的移动,宁藜差点儿被晃倒,尚未站稳,巨大的蟒蛇头就扫了过来,两个人连忙跳开。   白蟒又昂起头,宁藜甩出一记鞭子,白蟒却也只是抖了三抖,瞬间朝着宁藜俯冲过来。   张铭恩拔出腰间的佩刀跳上蛇背将它刺倒,白蟒更加愤怒,甩甩头将张铭恩弹开,在洞里一通横冲直撞,两个人被它极速旋转的蛇身晃的头晕目眩。   宁藜甩鞭将挥舞的白蟒拢住,张铭恩趁机跳起来去刺蟒蛇头,“噹”的一声,张铭恩只觉得虎口一麻,佩刀脱手而出!   想不到,这蟒蛇头竟然这么坚硬!   哗啦一声巨响,巨大的蟒蛇头硬是将洞壁撞了一个大窟窿!   蟒蛇彻底被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宁藜咬了过来,宁藜吓得连连后退,张铭恩飞快的跑过去将宁藜抄在怀里,滚到一旁。   “嗖――”一声箭响,白蟒腹七寸处钉了一只羽箭,拧着蛇身倒了下来。   宁藜隐约看到三叔手持着弩站在洞口,还未喊出声,就被白蟒一阵剧烈的抽搐甩飞起来!   〔二十三〕   宁藜后背撞到方才白蟒撞开的洞口上,一下子坠了进去!张铭恩飞快的跳过去拉住她,不想也被拖了下去。   两个人只感觉飞速的往下坠落,跌跌撞撞的摔了几次才把住树藤停了下来。   两个人这才发现,洞里是块非常巨大的空间,横七竖八交错着许多树根一样的枝藤。   “呆瓜!”宁藜突然想起来齐铁嘴说这座山并不寻常,不安的叫了一声张铭恩。   显然张铭恩也想到了,两人相视一眼,彼此会意,顺着枝藤下到了洞底。   整个山洞像是个漏斗,到了洞底大约就只有一间屋子大小,透着淡淡的红光,宁藜感觉像是胸口堵了东西似的,十分烦闷。   张铭恩环视四周,全部都是人工精凿细雕出的各种诡异的花纹,他瞬间明白,这里应该是个古墓,一座不同寻常的古墓!宁家寨世代守护的原来是座古墓!   三叔不一会儿也下来了洞底,与她们两人打了个照面,就沿着墙壁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圈。   张铭恩听不到宁藜的声音,环顾找寻,才发现脸色煞白的宁藜蹲在角落满头大汗,“宁藜,你怎么了!”   三叔听到呼声,快步跑过来,急问,“是不是方才伤到了?”   宁藜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三叔,呆瓜,快点走!”   张铭恩应声,结过三叔递过来的佩刀,割了一段枝藤,又将宁藜背在身后,三人攀着枝藤爬上了山洞。   一阵悠悠的笛声传来,宁藜觉得身体顿时轻松了不少,胸口也没了压抑的感觉。   “是...是御蛇曲!大哥应该也到了。”三叔明了,想必是白蟒死亡引起了山怒,宁循是出来安抚群蛇的。   “我爹来了!?”宁藜瞬间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刚刚被教训了不许来禁地不许带外人来禁地不许听三叔的来禁地,好嘛,齐活了!   宁藜脑海里飞快的组织要用什么谎话骗过宁循才行,但是,越紧张越是一片空白。   〔二十四〕   宁藜拍了拍张铭恩的肩膀,张铭恩会意将她放在了一块石头上。   宁藜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叔,你怎么也来禁地?”   三叔一把扯下别在腰间的布袋子,晃了晃,道,“当然是蟒蛇胆啊。”   “那...刚才那个就是传说中的血蟒啊?”宁藜心虚的问,“我们把它...杀了?”   三叔不明所以,朝着宁藜点了点头。   宁藜捂住脸,痛苦的闭上眼睛,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完了,这次小命估计都不保了!”   张铭恩看宁藜一阵自我挣扎,疑惑的问道,“宁藜?有什么问题吗?”   宁藜透过指缝看了眼张铭恩,又心痛的闭上眼睛,这个人分明就是她的克星啊,除了受罚就是受伤,关键问题是自己无法拒绝!   “三叔――”宁藜哀怨的问道,“那个蟒蛇胆真的可以就大佛爷吗?那个...那个大佛爷跟咱们非亲非故的,你干嘛非要救他啊?”   张铭恩听了宁藜的话,也一脸疑惑的看向三叔,只听三叔道,“是非亲非故,但是我对他身上的旧疾很感兴趣,至于蛇胆,我也是看的老先生的手记。”   张铭恩听到三叔说张启山的旧疾,若有所思的微皱了一下眉目,继而看三叔的眼神都变得扑朔迷离。   宁藜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道,“行吧,听天由命啦!”   三叔微微笑道,“傻丫头,不用太害怕,今天的事我来担着,先上去吧。”   宁藜出了洞口便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宁循,背着手,瞪着她。宁藜心虚,不敢看他,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向宁循挪蹭。   当三叔跟在后面出洞口的一瞬间,张铭恩明显看出了宁循的愤怒,却不想,宁循突然向自己出了手!   张铭恩大惑不解,却又不敢贸然还手,只能以守不攻,几番对招下来,张铭恩还是被宁循擒住了胳膊,压制住无法动弹。   宁藜看傻了,心想老爹你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挨揍的不应该是我吗?   看见宁循抬脚将张铭恩踢到单膝跪地,连忙奔过去拉住宁循,“老爹...你别打死他啦!”说着慌慌张张的也跪了下来,“是我是我,是我错了,你还是打我吧!”   张铭恩看着宁藜紧张的样子,胸腔里好似有团火在闷烧,这种感觉,不舒服,很不舒服!   宁循审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清冷道,“禁地也闯了,圣物也杀了,你还想救你的朋友吗?”   张铭恩昂头,果断的说道,“当然救。”   “要救你的朋友也行,你留下,跟阿藜成亲!”   话音一落,不光是宁藜和张铭恩,连身后的三叔都愣住了! ☆、九   〔二十五〕   直到两个人一齐回到宁藜房里,都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连相视都觉得无比尴尬。   宁藜虽然蛮喜欢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年,但是老爹明日就让成亲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宁藜端了一杯水,凑到嘴边复又放下,如此反反复复好些遍,终于还是放下水杯,鼓起勇气说道,“呆瓜...我知道你身不由己,那个...我们成亲之后就让三叔去救大佛爷,你...你也可以跟着离开...”   “没有。”张铭恩低沉着嗓音说道。   “嗯?”宁藜没听清,亦或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惊疑的抬起头看着张铭恩。   张铭恩一字一语认真的说,“我说,没有。”   宁藜就感觉好像有一团小火苗呼一下烧了起来,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吧。   宁藜捂住滚烫的双颊,低眉柔声说道,“啊...我去找一下我爹...”   张铭恩看着宁藜跑远的背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心底那个乱撞的小鹿应该就是她吧!   宁循不在房间,也不在堂中,听族人说,好像在祠堂。宁藜这才想起来,老爹看三叔的神情特别不对劲。   宁藜蹑手蹑脚的走到祠堂门口,就听见大门紧闭的祠堂里,宁循冷冰冰的说了句话,“宁越!你到底还是不死心呐!”   继而又听三叔说话,“大哥,我只是想知道,断崖门背后是什么!”   “放肆!宁家寨的规矩都忘了吗!”宁循的声音充满了怒气,“上次你骗宁藜上山的事我本不想追究了,没想到你居然还不死心,还把白蟒杀死!”   “大哥,你不让族人去禁地,其实是不让阿藜去吧?”   “宁越!你不要逼我!”   “大哥,那里有个图腾,祭献图腾,对吧?”   宁藜听的满头雾水,忽听到山下小童喊了声,“少当家的!”宁藜下意识的就应了一声,应完才察觉不对,宁循拉开门走了出来,宁藜看着他余怒未消的样子,自己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嘻嘻笑道,“老爹,我们这就去打猎了,来跟您说一声!”   宁循注视了宁藜一会儿,点了点头,嘱咐道,“去吧,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宁藜点点头,道了声好,就欢快的跑下山去。   宁家寨的规矩,成婚极简,婚嫁前小两口要先去打猎,捕来的猎物大小不论,都会成为晚上婚宴的下酒菜,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二十六〕   宁家寨半大孩子不少,又都爱凑这热闹,呼啦啦一群都跟着来林里打猎。   宁藜看着他们分组比赛笑而不语,忽又想到了什么,朝着张铭恩喊道,“呆瓜呆瓜,我们也来比赛吧!”   张铭恩莞尔,点点头,“好。”   宁藜率先跑进林子,熟练的拉弓搭箭,嗖嗖嗖,朝着猎物射去,林中不时便传来有孩子兴奋的喊声,“阿藜姐姐,3只啦!”   “哇...阿藜姐姐,是只兔子啊!”   “阿藜姐姐!10只啦!”   张铭恩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抽了三支羽箭轻轻的搭在弯弓上,扬起手臂朝着天空飞来的一群飞鸟射了过去。   “啊呀...呆瓜哥哥一下射了3只啊!”   “哇哇哇,呆瓜哥哥好厉害!”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喊到最后,渐渐的就变成了,“呆瓜哥哥好多只啦!”   “好多只是有多少只?”   “我哎呀、数不过来啦...就是好多好多只!”   “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着朗朗的嬉笑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满载而归。   回到寨子,二婶便带着妇人们来为宁藜洗漱打扮,看着宁藜穿上新娘衣装,二婶欣喜的红了眼眶,“这姑娘呀,说长大就长大,突然就要嫁人啦。”   妇人们也你一句我一句的随声附和,说着祝福的吉祥话,宁藜跟着无邪的撒娇嬉笑。   门外突然响起了宁循的声音,“阿藜...收拾好了,去跟你娘说说话。”   屋子里的笑闹声戛然而止,宁藜“噢”了一声,提了裙摆就赶紧跑出去跟着宁循去了祠堂。   宁藜说完俏皮话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宁循对着牌位呢喃,“夫人,她嫁出去应该是好的吧,嫁的...远远的,远远的...”   “老爹?”   宁循没有回头,语气也波澜不惊,“成了亲,你就跟着他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老爹,你还真的是嫁闺女如泼水呀?这么快就不要我了啊?”宁藜撇撇嘴。   “走吧。”   宁藜也不摸不准是说现在叫她走还是结了婚让她走,趁了趁,见宁循再没动静,才提了裙摆离开。   〔二十七〕   齐铁嘴站在台阶上,看着宁藜一步步走下来,突然觉得无地自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宁藜看到直愣愣站在台阶下的齐铁嘴,想是张铭恩将他们接了回来,笑问道,“齐小八!你们回来啦?”   “啊,是。”齐铁嘴怔怔的看着她,应了一声,“那个...恭喜你们。”   宁藜眉眼弯弯,笑的阳光灿烂。   齐铁嘴心里像是挂了一个大笨钟,沉重而有节律的敲击着,他尽力扯了个微笑,道,“很漂亮,今天,你很漂亮。”   “哼哼...齐小八,我哪天不漂亮啦!?”宁藜笑的像只小狐狸,反问齐铁嘴。   齐铁嘴赶紧点头,赔笑道,“是是是,哪天也漂亮,都漂亮!”   宁藜立刻笑开了花。   傍晚时分拜过天地,却一直热闹到月上中天才散。   宁藜挽着张铭恩往回走,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直瞅着张铭恩的脸,乐呵呵的傻笑。   张铭恩终于忍不住笑问,“你在笑什么呢?”   宁藜一本正经的说,“啊,没有,我只是觉得今晚的月亮,好美。”   张铭恩抬头看了一眼半月,确实皎洁又明朗,低首对宁藜侧耳说,“月亮美呀,我的新娘更美。”   宁藜眨眨眼睛,看着张铭恩,“因为,我的眼睛里映着你呀!”   两个人走到院中,宁藜突然停了下来,向着山下的巡夜的少年喊道,“虎子,过来。”   虎子听到喊声,赶忙应声蹭蹭蹭跑了过来。   宁藜低声嘱咐道,“把院子里的窖井打开,多放些水。”   虎子愣愣的问,“少当家的,开窖井做什么呀?”   宁藜笑道,“按我说的去做,我自有打算,还有,万一逮到了什么,来喊我,不要告诉我爹!”   虎子应声。   张铭恩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宁藜眯着狐狸眼笑了笑,转身就拉张铭恩回去了。    ☆、十   〔二十八〕   也许,人就是这样吧,最初只是想要一个回眸,但当真的拥有了,就开始奢求天长地久。   张铭恩小心翼翼的为宁藜摘下繁琐的头饰,而后又持了把梳子轻轻的梳理着发丝。   烛光照映在宁藜的脸颊,显得更加羞红,张铭恩似乎懂了为什么二爷会在夫人走后那般行尸走肉,又为什么明知陨铜里的夫人是假的也不愿意醒来,大抵,只是想求一个白首,相偕的白首。   他也想要一个白首,朝夕有安,进出有伴,但是一想到这乱世,他突然黯然,佛爷醒来,他们就要回长沙了吧,长沙城岌岌可危,若是带她离开,自己能不能护她一世长安?   “夫君~”宁藜突然仰起头朝张铭恩嗲嗲的喊了一声。   张铭恩束发的手突然顿住,微笑着回道,“夫人~”   喊完之后两个人便大笑起来,宁藜扶额,道,“好别扭...好别扭...还是呆瓜比较顺口。”   张铭恩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沉声道,“好。”   宁藜乖乖的等着张铭恩帮她除去厚重的礼服,只着了一件里衣便伸手去解张铭恩的衣扣,张铭恩忽的摁住她的手,说道,“我自己来。”   “为什么呀?”宁藜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张铭恩尴尬的笑笑,道,“我习惯了。”确实,伺候佛爷有经验,自力更生有经验,倒是被人伺候没什么经验。   “那你现在得开始习惯我了!”宁藜不由分说的推开了张铭恩的手,就是要你习惯我,哪怕不习惯也会记得。   张铭恩失笑,欣然同意。   两个人和衣而卧,宁藜被张铭恩揽着靠在他怀里,相依无言。   宁藜听着他的心跳,突然紧张起来,小手紧紧的攥住衣角,心头悸动,就算他存了几分真心,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救大佛爷吧,但是自己能怎么办,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嫁给他,哪怕只能是一夜夫妻也甘之如饴。   张铭恩瞅着宁藜突然从自己怀里钻出头,迅雷不及掩耳的凑到嘴边啄了一下,先是一愣,随后粲然一笑。   垂下头吻住,细细回味。   〔二十九〕   “少当家的――”   两个人被门外急促的喊声惊醒,相视一愣,扑哧笑出了声。   张铭恩给她拿了件斗篷披上,然后走去门边开了门。   虎子刚刚哈首喊了句“姑爷”,就听宁藜的话在张铭恩背后传来,“你最好有个不拿你喂老虎的理由!”   虎子嘿嘿咧着嘴,笑道,“少当家的――窑井里逮住了!”   “啊哈!”宁藜语气里透着惊喜,拉住张铭恩,说道,“走走走,看看去!”   窑井里被灌了水,敖大胡子正扑棱着在泥泞里挣扎,“宁家的...来个人啊!把爷爷捞上去嘿!”   宁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敖大胡子...嚎什么呢,怎么,这次没找到酒在哪儿?”   敖大胡子气急败坏的喊道,“小媳妇、小媳妇你嫁人了,兄弟兄弟你成亲,怎的都不喊我来喝酒,我来讨杯喜酒喝还给我下套!”   张铭恩汗颜。   宁藜狡黠的笑道,“哼哼...我们宁家寨一办喜事你就半夜来偷鸡摸狗,敖大胡子,你还用得着相请?”   “阿藜。”身后突然响起了宁循的清冷声音,宁藜吓了一跳,转身望去,宁循站在檐下,沉静道,“放他出来,虎子备些酒肉,让他带回去。”   虎子应声,小跑着离开,剩下宁藜立在井边,冲着敖大胡子做了个鬼脸,不甘示弱道,“算你走运!”   张铭恩看着宁藜调皮的样子会心一笑,而后找了根绳子甩进井里,将敖大胡子拉了上来。   敖大胡子看宁循转身进了屋子,连忙高声喊了句,“多谢宁寨主!”随后又朝张铭恩挤挤眼,神秘兮兮的说,“哎,张兄弟,这小丫头我可是看着长起来的,哎呀,太刁蛮了!你往后啊可保重了!”   可不,敖大胡子大了宁藜十几岁,他又爱挑事儿,宁藜几岁开始就得跟他抢猎物,眼见着从哭鼻子的小女娃儿慢慢长成了大姑娘,一个他都揍不过的大姑娘。   张铭恩听罢,惊异的看了一眼敖大胡子,又笑着看了看宁藜,见宁藜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敖大胡子连忙拍拍张铭恩的肩膀,迅速道,“那个,兄弟,你新婚大喜,我就不打扰了,告辞了告辞!”说罢飞快的逃下山去。   张铭恩看着敖大胡子跑远,走到宁藜身旁,温柔的帮她拉了拉斗篷,轻声问,“冷不冷?”   宁藜摇摇头。   虎子走过来,站在台阶下踌躇不前,轻声道,“少当家的,那个...齐先生还在醉酒...”   〔三十〕   是有多久没有这般酩酊大醉了?   齐铁嘴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看着满寨子随风摇晃的大红灯笼,仰头,浊酒一杯又一杯,灼烧着,撕裂着,恨不能醉生梦里三千盏。   当时只不过是你一句戏言,却成了我日后的荡气回肠。   齐铁嘴苦笑,“算尽天下无难事,唯独遇见你失了本心。”   “八爷。”   齐铁嘴醉眼迷蒙的看着立在风露中的张铭恩,依旧是那个少年老成的张副官,意气风发,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絮絮叨叨,齐铁嘴也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的齐家祖训,张铭恩就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等到齐铁嘴说的累了,才起身将他背了回去。   宁藜躺在床上等张铭恩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温婉娴静的夫人,手里做着女红安静的坐在床边,床里侧睡着一个小女孩,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睡的很安心。突然,下一秒,夫人看着刺破的指尖血像发疯一样嚎叫,被惊醒的小女孩看向夫人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宁藜似乎有了感应一般,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压抑的像是要喘不过气,是娘亲吗?是了,娘亲在她小的时候见血就会发疯,然后用力的撕扯自己的后背!是了,她的后背上有一个诡异的刺青!   宁藜满头大汗,惊坐起来。   娘亲去的早,宁藜还不是太记事,小孩子的意识里,会刻意的把恐惧的记忆遗忘,所以,在她现在的记忆里,并不太清楚的记得娘亲是什么样子。   宁藜走到镜子前,褪了里衫,果然,映在镜子里的后背上,一个诡异的刺青,像是一株妖冶的花,又像是一头凶残的兽。   ——“你不让族人去禁地,是为了不让阿藜去吧?”   ——“大哥,那里有一个图腾,祭献图腾,对吧?”   三叔祠堂里跟宁循的对话突然在宁藜脑海里炸开!   好像,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豁然明朗了!   原来,都是因为她吗?   那么,他们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棋子吗,三叔下了一盘棋,就为了禁地里那个诡异的地下洞穴?   宁藜一阵恶寒,攥的紧紧的手心里浸着凉凉的汗。   他们,绝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十一   〔三十一〕   梦里三千繁华,醒时各安天涯。   宿醉的齐铁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晃晃悠悠的就往三叔的院子里走。   身后宁藜喊了声,“齐小八!”   齐铁嘴转过身,看着宁藜走到身前,端着架子道,“按照九门的规矩,你该喊我一声,八爷!”   “八爷?”宁藜反问。   “嗯。”齐铁嘴像是很受用的点点头。   宁藜咯咯一笑,一字一顿,“齐!小!八!”   齐铁嘴泄气,叹息道,“唉...孺子不可教也。”   “去你的孺子!”宁藜抬脚就朝齐铁嘴屁股一踹,齐铁嘴没个防备,一个趔趄就跌到了地上。   张铭恩正在山下跑上来,见此情形,赶忙紧跑了几步去扶齐铁嘴,“阿藜...好端端的你踹他做什么?”   宁藜眉毛一挑,道,“不踹他,难道踹你啊?”   齐铁嘴咧着嘴叫唤,“你倒是踹他呀!”   宁藜一脸的无辜,笑道,“可是我打不过他呀...”说罢转身上了山寨。   齐铁嘴一听,痛心疾首的说,“诶,什么话?那踹死我算了!”   张铭恩微笑,朝着齐铁嘴伸手,“八爷,快起来吧。”   齐铁嘴不领情,啪一下打偏了张铭恩的手,“张副官,你心里是不是乐开花了?”随后又凄哀道,“老天爷呀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们张家一个个的,出门就能捡到媳妇儿,唉,可怜了我,每次都是跟着你们出生入死......”   张铭恩失笑,将齐铁嘴架起来,道,“八爷,快走吧,佛爷醒了,正找你呢!”   齐铁嘴瞬间精神抖擞,“佛爷醒了?”说完就推开张铭恩,快步向三叔院子里跑去。   宁藜踏进小院,忽然转过身,远远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思百转千回。   如果,自己从来都没救过两个人,会不会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但是,真的后悔吗?   不悔!   因为是你,所有的相遇都变得美丽。就算有一天真的别离,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回忆,此生,无憾了。   〔三十二〕   张启山醒来,除了有些乏力,倒没感觉有别的什么不适,枪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对于禁地的事,张启山已经听张铭恩说了大概,此番为了救他触犯了禁地古墓,张启山定要当面去找宁循请罪致谢。至于那个古墓,毕竟是宁家寨世代守护的秘密,相信宁家寨自有处置。   齐铁嘴讲到那个古墓,立刻变得神情凝重,依他看来那个古墓若是打开,甚至会比张家古墓更加凶险万分,宁家寨想必也是取自安宁之意,又处在风水宝地,为的就是借用活人的阳刚之气压制住地下的煞气。   想起洞底的那些诡异花纹,张铭恩虽然看不懂,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那个古墓确实不同寻常,宁藜在洞底痛苦不堪的样子更让人匪夷所思。   张启山看出张铭恩的担忧,道,“虽说宁家寨的事我们不方便插手,但是,若是宁藜有需要,我们也会义不容辞!”   张铭恩会意,点了下头,道,“多谢佛爷。”   说起宁藜,齐铁嘴顿时又觉得扎心了,对张启山哀怨道,“唉,佛爷......你们老张家不仅是百无禁忌呀,而且还红鸾星高照啊,佛爷你去北平能娶一夫人,到这儿,副官也能娶一夫人....唉,可怜了我就是跟着九死一生来了!”   张启山听罢,哈哈笑道,“老八的府邸确实是缺个女主人了,等到回到长沙,我一定帮你物色一个。”   齐铁嘴摆摆手,自嘲道,“还是不劳烦佛爷费心了,老八我还是一张铁嘴讨春秋,仙人独行的好啊!”   宁藜来的时候,张启山已经起身站在院子里。   “大佛爷,现在感觉如何了?”宁藜边走边问,在张铭恩身边停了下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张启山看着一对璧人,满心宽慰的笑了,张铭恩跟了他这么些年,能够找到一个贴心的人真是再好不过了。   “已经没事了,多谢关心。”张启山拱手致意道,“还要多谢宁寨主跟三叔救命之恩。”   “大佛爷太客气了。我爹听闻大佛爷醒了,特意备了酒菜,等晚上一起不醉不归!”   “那是当然,你们成亲,我还没讨到一杯喜酒呢,今天晚上一定给你们好好庆贺!”   宁藜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毫无破绽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宁藜心里的慌乱。   〔三十三〕   借着酒席,张启山便向宁循提出了辞行。   宁循平日里性子就清冷,听了张启山的话只是略微的点了下头示意,旁人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张铭恩与张启山对视一眼,然后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宁藜,宁藜只是略微点了下头,张铭恩明白她在示意他们安心,自己暂时可以应付。   酒足饭饱之后,宁藜走上前搀住宁循送他回房。   众人散尽了,宁二叔拉住三叔疑惑的问道,“老三,我怎么觉得大哥今天晚上不太对劲儿啊?”   三叔鄙夷的看了一眼二叔,道,“你又没嫁过女儿,你懂什么?估计大哥心里郁结,过会儿我去看一下就好了。”   二叔本就是粗人,心思确实没那么细腻,听三叔说完就应了声回去了。   宁循在桌边坐下,宁藜看着他木讷的样子,心如刀绞,却只能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响。   宁循的眼睛一直瞅着床下,像是急切的在找寻什么,宁藜会意,在床下拖出了一个木制的大箱子。   打开来,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一些女式的挂饰,小物件,还有一套看似像是嫁衣的红裳,宁藜明了,这些应该是老爹珍藏的娘亲的遗物吧。   突然,一只精巧的白色玉笛映入眼帘,宁藜握在手里细细擦拭,并没有玉制的冰凉光滑。   “骨笛!?”宁藜心里一个激灵,扬起手里的笛子看向宁循,看到宁循缓缓的点了点头。   百鬼夜行,骨笛笙歌!   宁循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宁藜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宁藜颔首,宁循才停下来,依旧看着床底移不开眼。   宁藜只好又凑过去,把着一块松动的石块拿开,在一个小布包里找到一把精致的小钥匙。   宁循像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无力的伏在桌子上,宁藜连忙跑过去扶住他,带着哭腔道,“老爹...你不要有事,我一定会救你的!”   宁循很迟缓的摇了摇头,用手奋力的伸了三根手指,看着宁藜了然的点头,宁循欣慰的笑了笑,启唇吐出了一个字。   宁藜凑过去,她听到宁循用尽全力说的是,   “死!” ☆、十二   〔三十四〕   宁藜跪在地上的哭的像个泪人,拼命的摇头,“不要...不要...老爹,我要救你,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宁循就那么直直的端坐着,半点神情都没有。   宁藜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心知肚明,宁循一直叫自己离开,怕是早就知道了三叔的图谋,现在把宁家寨最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了自己,一定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是了,像他那样曾经威风凛凛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忍受现在像个活死人。   如果可以,宁藜一辈子也不想见到那个画面,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罪魁祸首的三叔居然坐在一旁玩味儿的看着,嘴角那个狠厉的笑至今让宁藜心惊胆寒。   宁藜痛苦的埋下头,三叔阴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你骗我救醒那个人,居然是想让他们带阿藜离开!怎么可能呢?大哥,你这是在逼我!”   “不过是些控制神经的药物罢了,只要阿藜跟我去禁地,回来我便给你配药解毒。”   “既然大哥说那几个人动不得,那就让他们离开,彻彻底底的离开!至于怎么做,阿藜不需要我来教吧?”   让宁藜更想不到的是,三叔不仅会功夫,而且比自己还要强悍,只三两下就钳制住宁藜不得动弹,而后拿一根细长的银针别着她反折的胳膊向脖颈处刺去,宁藜用尽全力往外推,怎奈何根本就不是三叔的对手,眼见着银针一点点没入皮肤,三叔才松了手。   宁藜没了束缚,立刻闪到一旁,伸手摸到后颈处的银针,眼睛眨都不眨就拔了出来,“三叔,原来是深藏不露吗?”   三叔笑了,道,“傻丫头,是你太不自量力了。”   太不自量力了?   宁藜哽咽着,又将自己伏低了几分,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没有办法了吗,没有办法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直到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宁藜才瞬间惊醒!   门外响起了三叔温文尔雅的声音,“大哥,看你今天有些不适,我跟铭恩特地过来看看。”   宁藜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连呼吸都觉得刺痛,宁藜擦干净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伏在宁循耳边轻声说了句,“老爹,等我回来。”   拉开门,果不其然迎上了三叔审视的目光,宁藜故作镇定,道,“三叔,我爹突然身体不舒服,麻烦三叔好好照顾。”   三叔和蔼的笑道,“阿藜放心,大哥就交给我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宁藜拉起张铭恩就离开,突然又被三叔喊住,“铭恩...明日阿藜就跟你们远行,父女俩心里肯定都不好受,你回去好好安慰她。”   张铭恩看着宁藜红肿的双眼,顿时明了,回道,“是,三叔,我知道了。”   〔三十五〕   “阿藜?”回到房中,张铭恩疑虑的喊了一声宁藜。   宁藜此刻身心疲惫,摇了摇头,并不搭话,无声的蹭进张铭恩怀里,抱紧了一动也不动。   张铭恩也无声的陪她站着。   良久,张铭恩道,“阿藜,若是岳丈大人不想你离开...你可以留下来。”   阿藜卒然从张铭恩怀里抽身出来,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张铭恩,满目的不可置信又像在问为什么?   张铭恩也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立刻拉住宁藜,解释道,“阿藜,你听我说,外面现在正在抵抗日军,很危险,我想等战事息了,再来接你。”   “不。”宁藜固执的说道,“我必须走!”   “阿藜......”   宁藜再不听张铭恩解释,拉住他,急声道,“跟我来!”   宁藜带着张铭恩从后窗翻出,一路摸黑来到祠堂,掩了门,宁藜朝张铭恩招招手,拿了根蜡烛就闪到了牌位后面。   掀开一块石板,宁藜率先从露出的洞口跳了下去,张铭恩紧随其后也跳了下来。   宁藜点起蜡烛,张铭恩这才发现四周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有的因为年代久远都已经锈迹斑斑。   “这个地方其实是我误闯进来的。这些都是先祖们用过的武器。”宁藜边走边说,“我小时候特别顽皮,老是被罚跪祠堂,有一次就误闯了进来,结果被我爹知道了,又一顿狠揍。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老被他揍。”   张铭恩拉着她的手,静静的听着,突然看她停了下来,转头问道,“你小时候也挨揍吗?”   张铭恩回想起来,年少的时候跟着张启山自东北来长沙,一路上艰难险阻多不胜数,岂止是挨揍那么简单,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宁藜转头继续往前走,“原来你也会挨揍的吗?”   走到尽头,宁藜一只手举着蜡烛另一只手在墙上摸索着,摸索到一块突起,就用力摁下去,待石块弹开,就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石洞,宁藜伸手,就将里头的小箱子提出来递给张铭恩。   借着昏暗的火光,宁藜掏出那把精致的小钥匙把箱子打开,里头整齐的排列着两行小手 枪,大概有十几把,保存的很完好。   张铭恩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个?”   宁藜将箱子扣好,交给张铭恩,说道,“这是我爹出门的时候带回来的,他让我把这些都交给你们。”   〔三十六〕   大家依依不舍的把宁藜一直送到寨门口,二婶还在拉着宁藜的手细细嘱咐。   二叔回头看看寨子,仍不见宁循的身形,忍不住嘀咕道,“这大哥怎么回事啊,就是再心思郁结也不能连阿藜都不送一送啊。”   三叔连忙拉住二叔,对着宁藜的方向挤了下眼睛,道,“二哥,别瞎说,大哥昨晚生病了,这会儿正休息呢。”   二婶也一脸嫌弃的白了一眼二叔,又拍着宁藜的手说道,“别听你二叔胡说,你爹真是生病了送不了。”   宁藜微笑着点点头,对着二叔说道,“二叔三叔,我不在,我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二叔赶忙应声,“放心吧,阿藜,以后有时间就常回来看看。”   宁藜嬉笑道,“我跟着夫君去了长沙,可能就不回来了,你们大家都不要想我啊!”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宁藜心里却明白,说不回来也许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三叔依旧儒雅的微笑着,但在宁藜看来,却像是一把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划在心上,痛不可言。   张铭恩他们也与众人一一作别,四个人便翻身上马,打马离开了。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身形变得模糊,众人才陆陆续续返回寨子里。   二叔叫二婶先回家,这才把刚才憋住的话说出来,“大哥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得去看看。”   “哎,二哥。”三叔喊住他,“大哥正在休息,不宜打扰,我看你还是改天再去看他吧。”   二叔更疑惑了,“什么病,连我去看看都不行?”   三叔瞅着二叔,傲慢的问道,“怎么,二哥,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二叔赶紧打哈哈,“那怎么可能,老三你医病都快医疯了,我怎么敢怀疑你的医术。”   三叔得意的笑道,“那二哥就等着大哥好了再去看吧。”   二叔无奈的一甩手,转身便回家了。   三叔看着二叔离去的背影,轻蔑的笑了,“老二果然还是一根筋。”   不足为虑。 ☆、十三   〔三十七〕   出了瘴林一路向北,等上了大路,宁藜突然勒住了马缰。   “咴――”马一声嘶鸣,张铭恩他们也立刻收紧马缰停了下来。   宁藜沉静的说道,“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就此别过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阿藜?”张铭恩疑惑的看着她。   “我不会跟你们去长沙,之所以跟着你们出来,不过就是为了骗过我爹他们罢了。”宁藜略带微笑的说道。   张铭恩眉头紧皱,问道,“阿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会出什么事?你是想说我爹吗,他不过是一时生气,不想理我罢了。”   张铭恩不死心的问道,“那你是想要去哪里?”   宁藜突然笑起来,连眉目都笑弯了,“去哪里?当然是去找...大胡子呀!当初是我爹不同意,其实,我们早就约好一起离开了。”看着张铭恩脸色越来越难看,宁藜握着马缰的手也攥紧了几分,但是仍旧嬉笑道,“我只有这样跟着你们出来,说再也不回去了,才能骗过我爹,跟大胡子一起离开啊!”   张铭恩打马并排到宁藜身边,冷冷的看着她,“我不信!阿藜,你敢说,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宁藜故作镇定道,“我知道,这样子利用你们确实不太好,但是,我也救了你们大佛爷一命,就算是一命抵一债了!”   宁藜调转马头,作势就要离开,“以后两不相欠,你们一路顺风!”   张铭恩突然伸手紧紧勒住宁藜的马缰,声音里都是压抑的痛楚,“宁藜,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宁藜看着他暴着青筋的手,咬了咬牙,昂首对着张铭恩道,“你让我说什么!张副官,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那些...那些...”那些情话那些缠绵那些笑呢?   “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逢场作戏做全套,张副官不会不懂这个吧?”   张铭恩看着她笑的那样决绝,所有的撑持瞬间土崩瓦解,宁藜趁机用力夺过马缰,平静的看着他道,“今日一别,后会...就无期吧!”   说完,狠狠踢了一脚马腹,落荒而逃,是逃,她觉得哪怕再晚一分钟,自己就会垮掉!   张启山跟齐铁嘴相视一愣,双双下了马,走到张铭恩身边。   “副官。”张启山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你们....”   张铭恩摇了摇头,低声道,“罢了罢了...回长沙吧。她能留下反而更好。”   至少不必承受尸横遍野的战火。   〔三十八〕   宁藜赶到禁地的时候,宁二叔正跟三叔在洞底打的不可开交。宁藜诧异,二叔怎么来了,难道是去看了老爹?   借着微弱的红光,宁藜快速闪到宁二叔身后,朝三叔一记鞭子打过去,三叔一时不查,肩上受了一鞭,登时火辣辣的烧起来。   宁二叔看到宁藜,吃惊的问道,“阿藜你怎么又回来了!?”   “宁氏一族清理门户!”   三叔听罢,不屑的笑道,“就凭你们,真是大言不惭!倒是二哥最近有长进了,偷偷去看了大哥?”   宁二叔虎着脸,道,“只不过是碰巧看到了你上山!”   宁藜懒得与他废话,啪啪两记鞭子甩过去都被三叔轻巧的避过,宁二叔见势飞快的转到另一侧出手。   一人一鞭,一人赤手空拳,将将敌过手持菱角刀的三叔。   瞧见刀尖在头顶削过,宁二叔一个侧身躲了过去,三叔手快迅速将刀臂反折,“哧――”的一声在宁二叔背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宁藜眼疾手快挥了一记长鞭,鞭子灵巧的把住三叔手腕,宁藜巧力一抖便把三叔手里的菱角刀震飞,三叔急了眼,胳膊一转扭住长鞭一把将宁藜拉近身前。   宁藜被三叔一掌拍飞到石壁上又跌落在地面,剧烈的冲撞令宁藜呛了口血,伏在地上眼前一阵模糊。   宁二叔怒吼一声从身后挥拳袭来,三叔下意识回身去接招,“嘭”一掌拍在了宁二叔的喉下,宁二叔一瞬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疼痛从胸腔四散开来,宁二叔呕了一大口鲜血,重重的倒了下来。   “二哥!”三叔这才意识到刚刚因为愤怒下手过重了,硬生生将宁二叔喉下的骨头都给震的粉碎!   宁藜高声嘶喊着,不顾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爬起来就狠狠地甩出长鞭,鞭子缠住三叔的小腿,宁藜用尽全力将三叔拽翻。   倒地的三叔摸到腰间的飞刀,甩手就朝宁藜掷了过去,宁藜侧身躲闪,因着身体的疼痛,行动略有些迟缓,电光石火间,一把贴着脖颈飞了过去,削下了几捋发丝,一把划破宁藜的左臂,沾着血滴嵌入了石壁,一把深深刺入了肩胛,疼痛使得宁藜后退了几步,贴着石壁才停了下来。   〔三十九〕   石壁上蜿蜒的诡异花纹喂了宁藜沾在飞刀上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灌注着整片石壁。   宁藜皱眉,“是...我的血吗?”   来不及多想,宁藜拔下肩上的飞刀快速的将手划破,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洒在花纹上,石壁上透出的红色光芒变得越来越刺眼。   红光大盛。   宁藜和三叔看到这个情形都愣在了原地。   突然,四周的石壁开始剧烈的摇晃,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石壁慢慢裂开,洞顶不时有碎石滚落。   本来就虚弱不堪的宁藜开始晃晃悠悠的站不稳,勉强扶住石壁站住,偶尔有碎石弹落过来,宁藜躲闪不及便被擦伤。   三叔也慌了神,攀住枝藤就想往上爬,越来越多滚落的碎石把枝藤砸断,三叔只好又跳回洞底,借着裂开的石壁躲闪碎石。   宁藜突然大笑了起来,刺痛袭来,令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禁不住颤抖,她根本想不到会有什么后果,现在看来,怕是要一同祭了这墓穴,同归于尽吧。   越来越多的碎石渐渐将石洞堵了起来,宁藜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铭恩...不若有来世...”   一个身形飞快的蹿过来,抱起宁藜就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勉强可以蜷坐着容身。   宁藜看着将自己紧紧揽在怀里的张铭恩,满目惊愕,颤抖着声音急问,“呆瓜...你怎么......你回来干嘛!”   宁藜走后,逐渐冷静下来的张铭恩突然想到了三叔的不寻常,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于是辞别张启山,只身赶了回来。   她笑的那样决绝,怕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吧。   “幸好,幸好,来的不算太晚...”张铭恩伸手摩挲着宁藜的头发,心疼的说,“拜过了天地就是我张家的人,阿藜,生生世世都是,想跑也跑不掉!”   宁藜一时分不清心中的滋味是喜是忧,看着张铭恩温润如玉的脸,额角还挂着碎石擦伤的血迹,禁不住泪流满面。   张铭恩轻轻在她额上一吻,随后将她的头紧紧贴在胸前,温柔的用下巴抵住,“阿藜,以后,不许你再乱跑。”   宁藜点点头,侧耳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突然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心。   “呆瓜...是三叔,故意不让大佛爷醒来,引我们来这里...”   “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三叔有问题?”   “因为...佛爷没有旧疾。”    ☆、十四   〔四十〕   张铭恩奋力的拨开凌乱的石块,终于在个狭小的洞口爬了出来,待他将宁藜拉出来,两人站定了一看,眼前这番景象着实令两人目瞪口呆!   原来起先那一圈石壁不过是障目之法,轰塌之后才真正露出了古墓的面貌。   东西南北四面断崖门,门前各有一尊三丈见高、凶神恶煞的神像,怒目圆睁让人见了不寒而栗,边角四个方位各摆放着一柄古剑,散发着悠悠的寒光。   这种排位甚是少见,张铭恩跟着齐铁嘴也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镇压方式,但凭此来看,这地下确实是镇压着极其凶险之物。   张铭恩皱眉,难道,这墓里的东西当真比张家古墓还要凶险?   四周鬼影幢幢。   宁藜也觉察到不对劲,伸手搭住张铭恩的胳膊,低声说道,“小心。”   张铭恩无声的点头示意,侧耳凝神警觉起来。   “叮!”一枚小巧的梅花钉就要穿耳而过的时候,张铭恩飞快的抽出佩刀扬手弹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跳上巨大的乱石飞快的穿梭,一左一右将暗处的三叔逼得无处藏身,踏着石壁一个后空翻才惊险的躲过张铭恩一个飞腿。   双拳敌四手,三叔应付的十分吃力,拳拳生风眼见就要触到宁藜受伤的左肩胛了,张铭恩腿上速度也是极快的,一脚便将三叔胳膊踢开,复起又一脚把三叔踹到了石门上。   耳后忽有疾风袭来,来不及多想,两人便飞快的扑向两侧,一个前滚翻停了下来。   宁藜撞到神像上,登时疼得一声闷哼,捂住挣裂了伤口的左肩,摇摇欲坠的站起身。   两人方才的落脚之处,一条蛇尾正在扫来扫去,循着蛇尾往上瞧过去,前方的一尊神像上,正盘踞着一条血红色的巨蟒!   “血蟒!”   宁藜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这个才是真正的血蟒――先前石壁后面隐约散着的红光――因为吸食了自己的血所以才觉醒了的血蟒!   三叔也大惊失色,他也没想到这洞里会是如此的穷凶极恶!看先人手记里,只是寥寥数语,“血契”“血蟒”“祭献图腾”“断崖门”,原来,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吗?   这个呲着獠牙的大家伙,显然要比那条白蟒恐怖的多!   〔四十一〕   血蟒饶有兴味的看着几个入侵者,大抵是觉察到了熟悉的味道,突然就朝着宁藜俯冲下来,速度相当快!   宁藜忍着剧痛,拖沓着虚浮的步子向后退去。   “阿藜小心!”张铭恩翻过乱石穿过来,抱住宁藜飞快的闪到了神像后面。   血蟒砸到乱石上,乱石登时四分五裂,血蟒高傲的昂起头,张着血盆大口又朝三叔冲了过去。   三叔慌忙跳开,血蟒扑了个空,尾巴一扫将三叔在乱石堆上荡了下去。   血蟒在墓室中穿行的十分灵活,三个人躲避的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一路跌跌撞撞却无法伤到血蟒丝毫。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大家伙!   张铭恩扶宁藜在角落坐下,迎着血蟒刺了过去,血蟒被砸倒在地,但是一昂头就又把张铭恩甩了出去,刀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愈合了!   张铭恩后背担在断石上复又滚落在地,瞬间动弹不得。   “呆瓜!”宁藜大惊失色,起身就要跑去张铭恩身边,血蟒轻轻一撩尾巴便又将宁藜绕倒在地。   三叔见状,惊的张皇失措,顺手就抄起了身前的一柄古剑。   古剑出鞘,登时一阵哀鸣响彻墓室,四周石壁震了一下,抖落了一层尘土。   血蟒突然发了狂,像是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飞快的缠住三叔搏命,三叔慌乱的挥剑相搏,这才发现古剑砍过的伤口居然没再愈合!   张铭恩缓过神来慢慢站起身,三叔正与血蟒缠斗的不相上下,见此情形,也伸手去拔古剑,现下这个情况只能同仇敌忾一起解决掉血蟒才行!   “不要――”宁藜声嘶力竭的一句呼喊传来,但是已经为时已晚,古剑出鞘发出了更甚的悲鸣!   尘头大起!   四面石壁又震了一下!   断崖门背后传来了声声呜咽,若隐若现。   血蟒更加愤怒,三叔瞬间被叼起又被甩了出去,血蟒转头又缠住张铭恩,滴着血的獠牙便咬了过来!   一阵悠悠荡荡的笛声传来,血蟒突然停止了动作,缓缓松开了张铭恩,朝着站在不远处吹着骨笛的宁藜蜿蜒爬去。   宁藜身上虽说有着血契,却不能完全控制血蟒,只能借着御蛇曲稍稍牵制。   〔四十二〕   断崖门背后的呜咽声渐渐变成了凄厉的嘶喊声,声声刺耳,撕裂着张铭恩的耳膜,令他的神识一阵恍惚。   张铭恩抬眸,看向宁藜。   宁藜目光清冷的吹奏着骨笛,落脚之处白骨生花,身上的斑斑血迹犹如一朵朵妖娆的彼岸花,身后是无垠的黑洞,如同是在阴森的地狱走出来的一样。   宁藜身旁,鬼影森森的飘忽着一些身形,模模糊糊的像是张家已经牺牲的亲兵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向身后的黑洞。   “二哥!”三叔突然一声嚎叫,看着宁二叔提着一把刀杀气腾腾的奔了过来。   三叔不敢置信的挥剑挡招,一面急吼吼的解释着,“二哥...我不是故意的!二哥...我错了,我不该动这心思...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吧...我错了,错了...”   如果,从未见过那几张手记,如果,从未遇到那几个人,如果,从未起那样好奇的心思,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三叔看着曾经那么袒护自己的大哥二哥挥刀斩来,心里不住的在问,是什么,是什么在蛊惑?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人心!人心!人心!”张铭恩脑袋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怒吼着,佛爷吗?   “张家人八字不硬的都死在东北了......你都没被我克死,谁也克不死你!”   “是!”张铭恩紧闭双眼,努力稳定心神,不去看宁藜身边的身形,不去听断崖门后的叫嚣。   “呆瓜啊。”张铭恩突然听宁藜淡淡的喊了一声,瞬间惊醒!   骨笛笙歌起,耗的是吹笛人的血气。   宁藜气息奄奄,再无力吹奏骨笛,呛了一口血,瘫坐在地。   笛声乍然骤止。   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阿藜――”   血蟒没了笛声的牵制,立刻又变回了狂躁状态,呲着獠牙朝着就近的宁藜就咬去。   宁藜连惊呼的声音都无力发出,心里只想着,“食了我,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样也好,也好。”于是闭了眼睛,连挣扎都没有,安静的等待死亡。   “副官!”   张铭恩一个激灵跳起来,接住张启山扔过来的手 枪,扬手便朝着血蟒头打了一枪!    ☆、十五   〔四十三〕   看着血蟒扭拧着身子垂头倒地,张铭恩快步走向宁藜,蹲下来将虚弱的宁藜捞在怀里。   “阿藜,没事了。”张铭恩安抚道。   宁藜攥着她的衣袖,也不搭话,只是紧张的望着张铭恩。   齐铁嘴顺着绳子爬下来,掸掸衣角,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还好,来的还算及时。”   “佛爷?八爷?”   张启山看出张铭恩的疑惑,解释道,“你离开之后,老八算的,此处阴煞之气大盛,怕是不太好,我们就回来看看了。”   齐铁嘴远远瞧了一眼宁藜,不由凝眉,深深觉得这地方气氛太过诡异。绕着墓室走了几步,看到角落里倚坐的三叔,不由得惊叫起来,“妈呀!佛爷――”   张启山听到声音,赶紧走过去,一看,也是吓了一跳――勉强还能辨认出是三叔的模样,枯瘦如柴,胸口插着那柄古剑,只不过整个人的血气被古剑吸干,形同干尸。   张启山走上前,将那柄古剑拔了出来,因为沾了血腥,剑尖流淌着暗红色的流光。   倒吸了一口气,齐铁嘴在墓室中央席地而坐,手指快速的在地上画了八方符箓当下一算,登时大骇!   百鬼夜行,煞气盛,还魂门开,必会阴阳失衡!   齐铁嘴走到断崖门前,侧耳听,果不其然,门后依然断断续续的传来呜咽声。   “佛爷!我们赶紧离开吧,这地方久待不得!”   张启山凝神,扬手将古剑还鞘,又一阵凄厉的嘶鸣声,“如何?”   “大煞之气!”齐铁嘴郑重其事的答道,说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宁藜,活人血气方刚,灵台清明,但是看向宁藜,却是一片混沌。   “呆瓜...”宁藜有气无力的道,“你们...快点儿离开...别再回来了...”   “阿藜?”张铭恩不解。   “墓室开了我就出不去了...”宁藜伸手,拂过张铭恩的脸颊,哽咽道,“祭献图腾...在我身上...”   张铭恩难以置信的摇头,道,“不会的!我会带你出去!”   宁藜垂目,两行清泪滚落,灼灼犹烫,刹那成凉。   原本软瘫在地上的血蟒突然动了,飞快的爬进了乱石堆。   宁藜惶恐,挣扎着的站起身。   张启山见状,连忙跳上乱石朝着红影扫射,血蟒的速度太快,张启山根本辨别不出哪里是真身。   血红色的尾巴毫无征兆的荡过来,张启山飞身跳过,身形晃了几晃才稳住。   〔四十四〕   “啊――”齐铁嘴一声惊呼,血蟒叼住他的肩膀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石壁上。   宁藜推了推张铭恩,示意他去助张启山一臂之力,自己则快步走向齐铁嘴,将他扶起来,喊了几声“齐小八”,齐铁嘴扶额,硬撑着疼痛点了点头。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张铭恩迅速侧身躲避,张启山跳到一旁,对准蛇腹扬枪一击,子弹穿过蛇身而出,好像并没有什么伤害,狂怒的血蟒仍旧紧追不舍。   宁藜取出骨笛,笙歌起,如诉如泣。   血蟒一瞬间隐匿,不见了踪迹。   “佛爷小心些!”   凄厉的嘶喊声再次大噪。   宁藜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里,空灵声穿破宁藜的耳膜,撕裂着宁藜的神识。   耳边,时而是幼时娘亲的一声声哀号在回荡,时而是老爹生无可恋的那一声“死”在萦绕。   吧嗒。骨笛坠落在地。   宁藜痛苦不堪的揪紧头发,无助的哀嚎道,“我控制不了它!啊!我控制不了它!”   “阿藜...”齐铁嘴混混沌沌的看不清四周什么样子,仿佛全世界就只有一个宁藜站在自己面前,齐铁嘴挥舞着双手就去抓,宁藜突然转过头看了一眼齐铁嘴,满目猩红,齐铁嘴吓了一个激灵,再定睛一看却又不见了,好像自己看花了眼。   断崖门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的往外挣脱,哀嚎声悲鸣声此起彼伏。   “副官!”张启山抬脚将地上的古剑踢给石壁旁的张铭恩,张铭恩接住古剑,迅速的把古剑插入剑鞘之中。   “轰隆隆――”古剑回鞘的一瞬间,神像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机关启动,几个人骤不及防落入了各自脚下的空洞。   张铭恩一直滑落到一个冰窖才停了下来,冰窖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口石棺,四周全是厚厚的冰层,散发着悠悠的白光,寒气逼人。   张铭恩起身,四下查看,脚踏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嗒、嗒、嗒...   觉察身后似乎有些异动,张铭恩飞速拔枪回过身去,却空空如也。   张铭恩深吸口气稳下心神,贴着冰壁继续向前走着,时不时用佩刀敲击几下冰壁,终于在听到声音空洞的地方,用佩刀凿开了一个小洞口,思躇片刻,猫着身子爬了进去,顺着长长的冰洞往里走。   〔四十五〕   哀鸣声渐渐变得安静,宁藜的神识才恢复清明。   入眼便是齐铁嘴煞白的脸,宁藜心一咯噔,惊慌的在齐铁嘴身上爬起来,这才发现,两个人跌进了一个冰窖里,四周是大大小小的棺木,还有一口冰棺孤零零的立在中间。   “齐小八!喂!齐小八!醒醒!”宁藜推了推躺在地上的齐铁嘴,齐铁嘴只是皱着眉目呻'吟了一声。   宁藜忽然想起齐铁嘴被血蟒咬过一口,慌忙扒开齐铁嘴的衣衫,果然,血蟒的咬合处还残留着一颗獠牙!   宁藜伸手去拔,纹丝不动,疼得齐铁嘴周身打了个冷颤。宁藜咬咬牙,也顾不得其他,俯下身子张口咬住牙齿,一用力,便拔了出来。   “啊呀!”齐铁嘴一声痛呼,瞪着迷蒙的双眼看着宁藜,宁藜将獠牙吐到一旁,又对着伤口狠狠吸了一大口血,抬起头正巧对上齐铁嘴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一个愣神,咽了下去!   宁藜慌里慌张的赶紧呸呸呸的啐了几口,鼻腔里还是满满的充斥着血腥味道。   “阿藜。”齐铁嘴伸手把住宁藜的双肩,满目深情的注视着宁藜,开心的笑道,“我们,终于成亲了。”   “啊!?”宁藜莫名其妙的看着齐铁嘴,一头雾水。   齐铁嘴渐渐冷的两排牙齿直打颤,感觉自己一直徘徊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心里也明白宁藜怎么可能会跟他成亲了,但是眼前看到的宁藜却分明穿着如火的嫁衣,语笑嫣然。   “齐小八!你没事吧?”宁藜一搭齐铁嘴的胳膊,大吃一惊,齐铁嘴的身体分明就快要冻僵了!再戳戳自己,却没什么冰冷的感觉,宁藜更迷惑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血?   “阿藜...好冷。”齐铁嘴断断续续的呢喃。   眼角的余光忽的看到一个红光闪过,宁藜扭头去寻,却又消失不见了,宁藜心里打鼓,这个时候万一血蟒出现,凭她们两个只能任其宰割了。   宁藜走过去推了推冰棺,应该勉强放得下两个人,于是奋力将齐铁嘴扶进去,自己又跳下去躺下,缓缓合上棺盖。   不过一会儿,冰棺上就像有笨重之物压住,宁藜屏住呼吸,看着模糊的红色爬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宁藜刚刚松口气,齐铁嘴突然一侧身又把宁藜吓了一跳,宁藜心扑通扑通的乱跳,连呼吸也慢慢变得粗重,恶狠狠的说道,“齐小八,你要吓死人啦!”    ☆、十六   〔四十六〕   整个墓室静谧无声,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心跳。   意识不清的齐铁嘴僵硬的挪蹭了一下,触到宁藜温热的体温,本能的搂住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阿藜阿藜...你好暖...”   宁藜别扭的推了推齐铁嘴,竟然推不动,冰棺里本就狭小,躲也无处可躲。   齐铁嘴似乎还沉浸在自己朦朦胧胧的幻境中,梦里的宁藜温婉娴静,迎着烛光朝自己羞答答的笑。   是梦吧?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就算必定要醒来,也祈求醒的能迟一些。   自林间初相遇,马背上那一抹飒爽英姿,至后来古灵精怪的莽莽撞撞,宁藜的一颦一笑就好像定格在齐铁嘴脑海里一样,每每想起都会不由得嘴角上扬。   齐铁嘴看着满脸绯红的宁藜,觉得这便是自己这辈子最最幸福的时刻了,双手将宁藜柔若无骨的小手捧在手心里轻轻摩挲,恐幸福来的不真实,又把宁藜圈在怀里紧紧搂住,真真感觉到宁藜的存在,这才满意的笑起来,“阿藜,我觉得我好幸福,这辈子能娶你为妻,死都无憾了。”   血蟒致幻?!看着不太清醒的齐铁嘴,宁藜心急如焚,惊呼,“喂!齐小八!你清醒啊!”   齐铁嘴置若罔闻,在宁藜怀里蹭了蹭,嗅到湿热的脖颈瞬间贴了上去。   宁藜大惊失色,对着齐铁嘴的肩膀就下嘴咬了一口,齐铁嘴吃痛赶紧弹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宁藜。   宁藜这才发觉咬到了齐铁嘴的伤口,愧疚的看着他,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啊...那个...你清醒一下啊!”   “唔!”齐铁嘴瞬间亲过来堵住了宁藜的小口,宁藜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想挣扎却被齐铁嘴箍的更紧了。   轻啄渐渐变成了掠夺。   齐铁嘴抿嘴,觉得什么都是甜的,吻甜甜的,宁藜甜甜的,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甜的。   齐铁嘴冰凉的手指触到宁藜的肌肤,宁藜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声音渐渐变成了低声呜咽。   “齐小八...你别动我...”   滴血穿冰。   血滴慢慢晕开,墓室里厚厚的冰层开始消融,露出了一个石砌的秘室。   青铜门上,逐渐显现出似花亦兽的诡异图腾。   〔四十七〕   兜兜转转,张铭恩也不记得到底穿过了多少个冰室,冰室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哈气成冰,饶是他这么多年练就出的军人体质,也感觉快要冻僵了。   “邦...邦邦...”寂静的冰室里突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张铭恩顿时精神大震,侧耳贴着冰壁仔细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撬出洞口又猫着身子爬了进去。   “佛爷!”   张启山的情况也差不多,也是不知道穿了多少冰室才在这里遇上了张铭恩,张启山这才惊叹,这座古墓,宏大到无可估量!   “尽快找到老八和宁藜,这种状况怕会凶多吉少。”张启山自己都快觉得承受不住了,更别说他们有伤在身。   “是,佛爷。”张铭恩心中也是一直惴惴不安,不再过多言语,继续找其他的洞口。   宁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的冰棺,昏昏噩噩只觉得世界一片晦色,瞬间坍塌。   宁藜颤颤巍巍的走到青铜门前,注视着青铜门上图腾,反手摸了摸后背,祭献图腾吗?   “真的了无牵挂了吗?”宁藜低声问自己,无答。若是可以换你们安全离开,那么,就让我祭了这门后的牛鬼蛇神吧。   头顶传来一阵“咝咝咝”的声音,宁藜抬头看去,血蟒正吐着舌信子盯着自己,一个蛇尾扫过来,宁藜躲闪不及,一下子被甩到了一旁,宁藜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凌乱的衣衫裹了裹自己,抬头看到血蟒又飞快的冲了过来,吓得顿时瘫坐在地上,目光刚巧看到了方才也跟着掉落下来的骨笛。   宁藜快速的匍匐到地上,伸手去抓角落的骨笛,血蟒尾巴也飞快的缠了过来,勒着宁藜的腰腹越来越紧。   宁藜咬紧牙关,一只手把住地面,一只手拼命的去够,他还没有彻底安全,“绝对不能这样死...”宁藜小脸憋的通红,感觉就快要窒息了,终于碰到了骨笛的一角,宁藜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一伸,一把将骨笛抓在了手里。   骨笛笙歌起。   血蟒收了尾巴,无声的蜷在一旁。宁藜觉得自己真的要虚脱了,强撑着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朝青铜门走去。   冰棺里的齐铁嘴仍旧紧皱着眉目,睡梦中攥着的双手暴着青筋,像是做着困兽挣扎。   “他也...不希望你出事的吧...”   〔四十八〕   张铭恩二人听到笛声,绕回来的时候,宁藜已经走进了青铜门后无垠的黑洞。   “阿藜――”张铭恩对着宁藜的背影拼尽全力呼喊,“阿藜――你回来!”   宁藜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吹奏着骨笛,踏着生花白骨缓缓的往里走着,阴冷的风吹着她衣袂翻飞,血蟒盘绕着跟在后面,四周空灵声一波又一波的翻腾着。   张启山耳畔呼啸着悲鸣声,他攥着拳头强压着心头的不适,惊异的看着宁藜的背影。   “走吧...走吧...走吧...”   一个悠长的声音夹杂着凄厉的悲鸣在冰室里的久久回荡着。   宁藜也不知道究竟前路是哪儿,就漫无目的的走着,她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勇敢,黑暗里,心底默默念叨,“张铭恩,请你原谅我,我真的连再站到你面前的勇气都没有,请一定要原谅我,然后,离开,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厚重的青铜门发着低低的呜咽声缓缓的合上,张启山拦腰抱住挣扎着要往门里冲的张铭恩,一刻也不敢松懈,“副官!冷静!”   “啊――”张铭恩无助的嘶吼。   张启山知道张铭恩心里肯定悲痛欲绝,但是此刻宁藜已经做了生死两别的决定,他不能再看着张铭恩出事。   张铭恩不能,齐铁嘴也不能。   “张铭恩!你听着!里头是我们谁都无法想象的凶险,我不能让你跟老八任何一个有闪失!先回去!请示二爷,再做定夺!”   青铜门咚的一声完全闭合,对面的断崖门开始轰隆隆的抬起。   张铭恩挣脱张启山的钳制,向着青铜门狂奔过去,痛心疾首的扒住青铜门上的图腾,血泪满襟,“阿藜...”   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匪夷所思的梦,梦醒了,连一个告别都没有。   “阿藜...你真的连一句‘后会有期’都不跟我讲吗?!”   厚厚的冰层开始自上而下迅速的蔓延,张启山大惊,扛起齐铁嘴,朝着张铭恩吼道,   “副官!走!这是命令!” ☆、后记碎碎念   啊哈   早早就写完的后记   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比心]   其实码这个就是一个心血来潮   第一次写这种类型的   (没跟三叔下过斗所以很懵逼的)   还有   好多设定都被我写着写着翻盘了   比如宁藜   她的设定原本是很野蛮的女孩子   女土匪?山大王?   (23333...蜜汁尴尬)   日常就是跟副官打架跟八爷斗嘴   然后为救佛爷就逼副官做压寨夫君   但是!见到小副官就破功了   愣是变成了傻白(有点小可爱吗?)   没办法只好让她酷爹出场   敖大胡子本来是个狠角色   真的要抢压寨夫人的   最后成了个傻蛋(???)   翻的最厉害的是三叔[手动捂脸]   刚开始就想让他打个酱油的   没想到后面好多锅没人背了   然后就黑化了三叔   哇咔咔咔三叔不要打人   还有本来没想她家有古墓的   结果去了禁地就出来了座古墓   至于八爷   八爷做什么都对[不接受反驳]   迷之...嗯...???   我以为九篇就差不多了   结果没完没了了   已经在努力压缩了   然并卵[怒摔]   下笔生灵魂   我直接控制不了了   还有   因为后面几篇都是裸更的   所以不允许翻盘   万一有哪里衔接不到的   私信问我   我给你手动衔接   偷偷告诉你   有漏洞也有坑[不知所措脸]   唉   还有   写完以后我觉得   心疼小副官   哭T_T   [倒地不起来回打滚儿的那种大哭]   没事码着玩的   你们也没事看着玩吧   最后   再次感谢[么么哒] ☆、番外.一   〔四十九〕   “副官,八爷到了吗?”   因为连日的征战,胡子拉碴的张启山显得有些心力交瘁。   “是,佛爷,八爷已经在客厅等您了。”张铭恩答道。   战事越来越吃紧,数月经年,军人的职责在身,使的原本想回长沙再做定夺的三个人,迟迟没有机会脱身离开。   齐铁嘴自从在宁家寨归来,便深居简出,就连张府的大门都鲜少踏足,最近两年更是闭门谢客,连堂口的摊子都换成了小满在守。   张启山这几年没少遣张铭恩去齐铁嘴的堂口请他,每次都是被婉言谢绝,待不片刻便端茶送客。   今日能请的他上门,连张启山都觉得好不容易。   只寒暄了几句话,屁股尚未坐热,小满就匆匆忙忙的跑来寻齐铁嘴,慌里慌张的说了句,“师父!小祖宗不见了!”   齐铁嘴满目惊愕的站起身,一瞬间说不出话来,扬起颤抖的手点了点小满,终究还是一字未语。   “老八!”张启山看着齐铁嘴焦急狂奔出去的身形,喊了一句,齐铁嘴置若罔闻,连声招呼都来不及说就跑出了张府。   张铭恩拉住跪在地上的小满,疑惑的问道,“八爷怎么回事儿?”   小满一脸苦相,想到齐铁嘴千叮万嘱不能把家里小祖宗的事透露半分,急得都要哭出来,“哎呀...佛爷饶了我...我不敢说...”   张启山倒也没有为难小满,挥挥手,道,“副官,跟着去看看。”   张铭恩颔首应声,绕过小满快步追了出去。小满刮了刮鼻子,偷偷瞄了一眼张启山,见他正伏案低首忙着公事,赶紧轻悄悄退了出去。   齐铁嘴又气又急,一路上磕磕绊绊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个人,多少个摊子,一门心思都在找出逃的小祖宗身上。张铭恩也很奇怪,这可从未见过齐铁嘴这么着急,跑着跑着居然连他都给甩丢了。   齐铁嘴心惶,他守了这么多年,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在眼根底下瞅着,谁曾想,只离开了一会儿就叫他跑了出来。他心绪越来越不安,丢了小祖宗是其一,他确实在恐惧小祖宗有什么意外,但是,他也在恐惧,怕是自己拼尽全力隐瞒的小祖宗,就要被张启山跟张铭恩知晓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四年前,宁家寨的来人!   〔五十〕   醉酒后的宿梦里,齐铁嘴不止一次的梦到自己的荒唐,真真假假曲折难辨,夜半惊起便一个人独坐至天亮。   齐铁嘴一直以为是自己入了心魔,梦魇扰心。   直到,风雨交加的一个夜里,小满心急火燎的敲响了房门,“师父!师父!外头有人找你!”   “为师已经歇下了,打发了吧。”齐铁嘴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说是...宁家寨的...”小满小心翼翼的说道。   齐铁嘴弹跳起来,慌不择路的冲出房门,风一样跑到门口。   檐廊下,并没有魂牵梦萦的宁藜,而是两个披着蓑衣的小辈,女孩子弓着身子将怀里抱着的宝贝似的护的严严实实,见到齐铁嘴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路上的惊恐与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卸下防备,号啕大哭道,“齐先生...可终于找到您了...”   男孩子倒没有那么激动,规规矩矩的贴着女孩子跪在一旁,齐铁嘴看了他一眼,认出是宁家寨的虎子,穿着雨水打湿的衣衫瑟瑟发抖,“齐先生...我们是受了少当家的临终嘱托,来找齐先生...”   “谁临终!?”虎子话未讲完,就被齐铁嘴惊惶的打断。   女孩子抽噎道,“阿藜姐姐...阿藜姐姐临走前嘱咐我们,一定一定要把小阿羽安全的交给齐先生...”说着边把怀里的宝贝稍稍往外探了探。   齐铁嘴看着露出来的一张白净的小脸,心头登时如同受了暴力的钝击,脑袋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阿藜...临终...   齐铁嘴腿一软,伏跪在地,谨慎的接过女孩子怀里的婴孩儿,因为没有什么经验,紧张的僵硬环抱着,婴孩儿可能觉得不舒服,长长的睫毛微微搧动,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着齐铁嘴。   “齐先生...少当家的还交代,请齐先生务必保护好小阿羽,不要让...”虎子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道,“他知道...还有,少当家的说,此生错在相逢,以后再不要与宁家寨有瓜葛了。”   原来,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吗?齐铁嘴怔怔的看着小阿羽粉嫩的小脸,眉眼里隐隐有些宁藜的影子,木纳的问道,“阿藜呢?”   “照她的吩咐,入了禁地冰棺。”   “阿藜...”齐铁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角两行清泪滚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五十一〕   “哎呦!”   防空警报骤响,街上全是急急忙忙逃窜的人,张铭恩一面指挥着大家有序撤离,一面担忧的找寻着齐铁嘴的身影,突然一个小家伙冷不丁就撞了上来。   跌了一跤的小阿羽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被撞的额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昂头看向张铭恩,心里嘀咕,“这个人真硬,好像祖师爷爷案下的桌子腿,磕的好疼!”   张铭恩看向小阿羽的时候也愣住了,满脸惊异,这个孩子...眉眼里好像宁藜!张铭恩蹲下身来,细声哄道,“小朋友...你的父母呢?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跑?”   没等作答,炮弹就轰了下来,张铭恩二话不说,抱起小阿羽就躲进了一处门檐下。   四周全是轰鸣声夹杂着惊恐的哭嚎,小阿羽乖乖的捂住耳朵蜷在张铭恩怀里,不哭也不闹。   “八爷!小心!”   张铭恩怀抱着他一个箭步冲出去,扑倒东倒西歪的齐铁嘴,三个人一起蹲进角落的时候,小阿羽跟齐铁嘴打了个对眼,登时小心脏一揪!   看着齐铁嘴气到快要喷火的眼神,小阿羽想起齐铁嘴叮嘱不能叫外人知晓了自己的家世,于是奶声奶气的朝齐铁嘴喊了声,“八爷爷......”   齐铁嘴一口老血梗在喉,偏又不能这时候捉过来胖揍,只好撇开眼睛,默默地吐了口浊气。   轰炸过后,张铭恩要尽快归队修整,拉起齐铁嘴,问道,“八爷,我先送你回去?”   齐铁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撇过脸尽量不去看小阿羽,道,“不必了,八爷我自己可以走回去!你去忙吧...”   “啊,那这个孩子,要不八爷帮我送回去?”   小阿羽心里一个劲儿打鼓,“不要啊...不要啊...”   谁知齐铁嘴真的大手一挥,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没空。”好像怕一丁点儿的亲近都会被张铭恩看出什么苗头。   小阿羽瞬间愣住了,咦,这是个什么套路啊?   张铭恩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将小阿羽抱在怀里拍了拍,作别了齐铁嘴转身便离开了。   小阿羽回首趴在张铭恩肩头,看着越来越远的齐铁嘴,心里悲愤道,“老爹,你这样很容易会失去我的!”    ☆、番外.二   〔五十二〕   小阿羽独自在张铭恩房间里玩了一会儿,便过了最初的新鲜劲,房间布置实在太简单,没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除了,抽屉里厚厚的一摞手绘的图纸,密密麻麻的全是一个图形――青铜门上那个似花亦兽的图腾。   趁着张铭恩出队尚未归来,小阿羽揣了一张在怀里,翻着窗口跳出去,摸到后门就溜走了。   “老――”   迈着小短腿匆匆忙忙溜回家的小阿羽,一个“爹”字还卡在喉咙没发出来,迎面就飞来了一只自己的鞋子,小阿羽一愣神,一只大手越过他的头将飞来的小鞋子抓在了手里。   小阿羽眼神转了个弯瞄了一眼身后偷偷跟来的张铭恩,心思也跟着转了个弯,追着“老”字继续喊道,“齐先生...”   齐铁嘴没想到张铭恩会突然出现,一时间怔在原地失神的望着他,小阿羽抬头看见张铭恩也面无表情的与齐铁嘴对视,瞬间感觉气氛冰冻三尺。   说来也是凑巧,整装归队的张铭恩无意间看到了小阿羽鬼鬼祟祟的小身影,原本想跟着他看看他说过的相依为命的师父在哪儿,谁曾想居然进了八爷府上的后门!   “八爷。”   语气毫无波澜,像是说着某个疑问的答案,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齐铁嘴垂目不敢看他,良久,才沉重的点了下头。   张铭恩攥紧拳头,快步走向齐铁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荆棘之上,痛到四肢百骸。   张铭恩一拳将齐铁嘴撞翻在地,却扬起胳膊再没挥出第二拳,低首,小阿羽把住他的腿坐在地上,气鼓鼓的看着他。   “你这个坏人!不许打我――”小阿羽一顿,“齐先生!”   “齐先生”是齐铁嘴交代过的,有外人在的时候只能喊“齐先生”,小阿羽当时还问他是不是因为不爱自己所以不让喊老爹,齐铁嘴回答他,是因为很爱所以才不能喊。小阿羽一直懵懵懂懂的记着。   “齐先生?”张铭恩撇眉,看向齐铁嘴。   齐铁嘴没有直面去回复张铭恩,哄了小阿羽去堂口找小满,然后静静地起身径直走向了堂后。   张铭恩一张脸冷若冰霜,难以置信小阿羽的存在,自己明明亲眼见到宁藜走进了青铜门后!   〔五十三〕   张铭恩抬脚跟着走进堂后,齐铁嘴燃了三柱香递给他,他这才发现,堂后有一个小四方桌上摆着一张灵位,上书着宁藜的名字。   张铭恩瞬间石化,握着燃香的手禁不住的颤抖,“阿藜...”   “我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守着这张牌位,闲时带着阿羽跟她说说话。”齐铁嘴哑声道,“她临终,嘱托,不想我们再与宁家寨有瓜葛。”   听罢,张铭恩垂目,撇开眼角晕开的泪花,终于开口道,“八爷,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齐铁嘴也未多言,转身离开了堂后,留了张铭恩一人守着宁藜的牌位。   “阿藜...你始终是没有对我说一句‘后会有期’...”   张铭恩不敢想象,那时的宁藜该是有多无助,面对青铜门后未知的凶险是有多惶恐,察觉自己腹中有了小阿羽以后是有多彷徨,更不敢想象宁藜是怎样咬牙坚持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出禁地,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又历尽千辛将小阿羽送回长沙,最后彻底隔绝宁家寨的与世融通。   她走的每一步都坚韧无比,能为他做的都做的妥妥当当,绝了他的后顾之忧,也绝了他最后的希冀。   小阿羽扒在门缝里看着在宁藜牌位前站了一宿的张铭恩,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个看起来很高冷的家伙虽然打了老爹,但是老爹却说他没打错,是齐家亏欠了他的。   张铭恩似乎是感觉到了小阿羽的到来,扭头朝着他招了招手。小阿羽磨磨唧唧的蹭到张铭恩身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张铭恩蹲下身来,看着眉眼里带着些许宁藜神情的小阿羽,伸手,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   沉静了一夜,张铭恩释怀了。   恨吗,只能恨造化弄人。   齐铁嘴看着院子里扎着马步背八卦的小阿羽,不屑的说道,“天天练这拳脚功夫有什么屁用!”   “我二爹说了,不求功夫有多高深,但至少要能做到防身,就只会奇门八算有什么屁用?”小阿羽一本正经复述着张铭恩的话回答道。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齐铁嘴如同旧日里一般,抬手就将小阿羽的一只鞋子抛了过来,小阿羽嬉笑着跳开。   “我二爹还说了,千万不能像你一样。”   正待回屋的齐铁嘴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停了下来,转身瞪着小阿羽的背影盯了一会儿,握了握手里的另一只鞋子,扬手就朝小阿羽掷了过去。   小阿羽听到风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一手将小鞋子抄在手里,咧嘴朝着齐铁嘴哈哈笑起来。   〔五十四〕   张铭恩迈进齐府的大门,就看到小阿羽在认真的练习新教给他的功夫,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背着奇门八算的门道。   “我想带阿羽去趟海外。”   听到齐铁嘴的声音,张铭恩拍了拍小阿羽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努力,然后走向了坐在一旁的齐铁嘴。   “好。我回去请示佛爷,送你们去海外。”   “不必了吧?”齐铁嘴站起身,迟疑道,“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带着他南下走水路,无妨的。”   张铭恩权衡利弊,执意要亲自护送他们离开,小阿羽是宁藜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想护他周全。   张府书房里,张启山正神情凝重的与几位军官商讨着战事,直到几位军官离开,张启山的眉头也没有舒展。   听了张铭恩的请示,张启山依旧伏在地图上没有抬头,过了良久,才缓缓道,“嗯,也好。”   “送他们离开以后,你就不必再回来了。”张启山郑重的嘱咐道,“无论我是否还在,你前去北平,替我守住新月饭店!”   “佛爷!”张铭恩诧异的看向张启山。   “这是命令!”   ――――――   完结。完结。完结。   怕再继续番外下去这车就真的翻了[瑟瑟发抖ing...] ☆、不存在的番外   ――――――――   为什么不存在?   因为存在的话就又没完没了。   ――――――――   一   多年以后。   二月红拿着齐铁嘴分解开的图腾。   一半麒麟,一半彼岸花。   启唇,一声叹息,   “九门张,寒棺起。”   二   又多年以后。   浮沉半个世纪的张铭恩再次回到宁家古墓,映在冰棺上的容颜,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冰棺里神情淡然的少女,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二爹。”   “允我同葬了吧。”   深拥入怀,两人迅速苍老,化白骨。   一世,终,死同穴。   三   又多年以后。   齐羽风烛之年,参故本,照玄迹,才明白了为什么外祖要将母亲许给九门的张家。   “有债难全。”   叹,只叹造化弄人。   骨笛沉世,麒麟伏息,岁暮长安。   烟消云散。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